当前位置:首页 >> 散文 >> 内容
内容

父亲军营的二三事

时间:2018-11-16   作者:根柯 录入:根柯  浏览量:843 下载 入选文集

打我记事起,自己在军营大院四处逗留的图画就清晰无误,平顶的营房,篮球场,中间是楼梯的四层办公楼,家属院共用的水龙头……一幕又一幕,记忆如春潮水漫过堤岸,朝气蓬勃。后来读小学时,从父母亲的教导声中,得知自己还出生在军医院。然后白色的军医院墙体在脑海转动,随后是白衣天使的出现,母亲痛苦地躺在产房,一身军装的父亲焦急地来回踱步……,最后那一天的主角——“我”就闪亮登场了。从此我就徜徉在父亲绿色的怀抱里和阔达的军营里,直到6岁那年父亲转业回家乡。

到自己读初中时,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一个大大小小都穿军装的特殊时期。我翻箱倒柜找出父亲的老军服,披挂在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踏步在上学的路上。并与同班同学面红耳赤地争辩军服的真假,然后“嗤”的一声鼻音,不屑一顾地走开了——父亲20年军旅生涯的军服怎会有假!

在我的眼里,父亲始终一身军绿色,走路、说话、干事总是军人特有的爽朗、挺拔和利落的风范。在与父亲点滴汇成河的生活中,感觉他从没离开过军营。

父亲1963年参军,那年他21岁。父亲首先在军营的炊事班呆了三年,然后成为一名汽车驾驶兵,常年跑青藏线,为西藏的发展稳定提供后勤保障。父亲被提及军旅生涯时常言,在青藏线上异常艰苦,不说别的,就是整车拉汽油去拉萨,一半的油消耗在路上。父亲先后用过老毛的吉尔,新中国的老解放,再就是东德的什么车。用父亲的原话说:老式“嘎斯车”极其笨重和难操作,往往一个人难以驾服,一般出车都是两个司机。我几年前买了小车,说明书注明动力126牛。父亲听后感慨地说当年的卡车也才90多牛。那时一人在驾驶室握紧方向盘,一人在车头摇那种长长的Z形的铁质摇杆,两人相互配合,发动汽车。有时遇到“困”境,摇手杆的人满头大汗,汽车才放了几个响屁,还得与驾驶室里的人换把手;或者压下的摇杆反弹,伤到手臂的,直叫疼。还有那个用胶皮管人工加油的画面。那时不像现在哪都有加油站,每次出车,自身带着那种大大的铁皮油桶。加油时橡胶管一头插在铁桶里,嘴含着另一头,用力一吸,在汽油灌满口腔前,迅速把胶管的这一头插入汽车油箱。然后就是重重地啐出口里的油,砸吧嘴,再唾把痰,尽量去掉汽油味。加多少油,是要凭经验和良好的眼力。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哪次不小心咽下些汽油,倒是很多次看到解放军叔叔和父亲闲聊时说着某某汽油的味道和自己的不小心,然后都哈哈大笑,仿佛谈论的是一种美食。

父亲一行人,6070年代的军人,在那个艰苦卓绝的年代,危险是随时陪伴在他们身边。一次新兵实弹投弹训练,大家蹲守山腰的战壕里,面向山底进行手榴弹的投掷。一名新兵太过紧张,拉燃的手榴弹从手中滑落,跌落在战壕里。死神追着时间赛跑。“卧倒——”,命令闪电般的下达。在大家卧倒后的同时,手榴弹爆炸了,扬起大量的尘土。而父亲就在爆炸中心的两三米外。“还好,没有人伤亡”,父亲在过去了四十多年后依然如释重负地总结。

还有一次,某个他执行任务归队。就在营地十来公里的地方,汽车抛锚。他下车检修,却忘记了在轮胎下塞三角形楔木,恰汽车又停在坡道上。由于重心引力的作用,汽车下滑,直接压死了他。直到深夜,部队派人才找到他的遗体。彻夜营房哀声一片。几天后,亲属赶来,更是哭声震天。那烈骨忠魂永远留在了青藏高原。接着部队开展了安全教育。

仍有一次,北国的寒冬腊月里,旷野的冬夜寒冷砭骨。父亲和战友们燃起篝火取暖。大家全副武装地聚拢在一起,抵御这强大的“敌人”。也许是太想暖暖冻僵的手和脚,太想簇拥着减少身上热气的散失。火在发光发热的同时,也给冲锋枪加了温。“嘭”的一声,枪自动射出了一发子弹,把整个寂静的冬夜撕得粉碎。子弹划过一位战士的脸颊,打掉了他的一只耳朵。血无情的洒出,浸湿了这冰凉荒芜的土地。

再说说父亲吧。也是一个冬季,父亲随部队照常往西藏运物资。突遇雪崩,整个车队几十辆车陷在山谷里。断粮断水。还有再次雪崩全军覆灭的危险。好在物资中有一批白糖,大家一口雪一口糖熬过了三天三夜,在奋力自救后,终于与救援部队成功会合。安全度过了一次用鲜活的生命抗击恶魔环境的极重大险情。每每说到这,父亲十分认真带着微笑地说“:太幸运了!”

父亲的团队隶属总参谋部,附近的另一个运输团则归青海省军区管辖,虽级别一样,可实权小一些。大概是否是“亲兵”的原因,属于省军区的运输团与父亲的运输团不大来往,甚至关系僵硬。两个团因这个那个原因,都饲养了一些藏狗。父亲这别还有一只藏獒,出奇的厉害。好笑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造成了狗也分派系。时不时这两拨狗相互撕咬,那只藏獒一开始,就一马当先冲出队伍,直插对面狗阵,把对手队伍冲散,然后就待着一旁观战,是一个“一板斧”的“主”。听父亲说,他们这边的狗胜多败少,这更加影响了两个团的正常关系。可是,这只藏獒有个恶习——无缘无故流的眼泪,哭嗷。按照当地的习俗,狗哭不吉利。说也巧,父亲的团死了一个人。大家归咎于这藏獒,把它宰了,制成了狗皮褥子。事后我才想起,父亲转业回家乡头几年,家里有一件动物的皮褥,冬天做床垫用,分外的暖和。可是不久,南方的热天,造成狗皮褥子生虫,千疮百孔后,就丢弃了。

现在,父亲离开军营足足39年了。当前又是一个冬季,北方的鹅毛飘雪,青藏高原的黄土坡,黑黢黢的人面像……一一浮现在眼前。自己与小伙伴在北国雪地的嬉笑打闹震颤着我的心,一股热流,像刚出火山的熔岩,喷涌而出,灌满全身。曾问过父亲驾驶技术的问题,父亲严肃认真地说“:用修车的起子敲过脑袋的兵是汽车连里驾驶技术最好的兵。”父亲,我也挨过您的适度的“打”,我也立志做你最好的儿子、最好的兵。

20181116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上一篇:果果的第一次考试 下一篇:江雪
发表评论

分享本站
  • 年度作品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