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心灵的实习

    一九七三年秋季。我被分配到沈阳市四十一中学教育实习。当时正是读书无用施虐横行在中国大地的时候

   这个学校坐落在铁西区艳粉街。偏离沈阳市中心，很荒僻，居民成分混杂，生活水平贫穷的多些，人们的整体素质参差不齐，学校学生虽然聪明，但是淘气调皮的很多。由于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学校的规章制度不完善，正常的教学秩序没有恢复，整个学校显得乱哄哄的。尊师重教就更无从谈起了。 

    我被分到七年一班做副班主任。带我实习的班主任是位男士，叫刘祥麟，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

    他家住在沈河区的团结路附近，从家到学校 能有二十多里地，很远呢！交通工具是自行车。 

    他特别爱岗敬业，尽管当时社会上并没有太多的人重视教育，重视文化课的学习，但是他还是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兢兢业业的备课授课，在对学生的道德规范教育上，他身体力行以身作责，每天早出晚归，用实际行动教育学生爱国爱人民爱集体，用实际行动教育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用实际行动教育学生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张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他白天工作，晚间经常到学生家里去家访。我作为向他学习的实习生，除了白天上实习课外，还有幸配合他对学生们进行思想教育，特别是在晚间要经常和他一起进行家访，向他学习做班主任的方法和经验。

    开学后寒冬腊月的一天晚上放学以后，我和刘老师去家访，目的是争取家长的配合，教育学生尽快的收起玩心，不要无端的浪费青春，抓紧时间学习文化知识。那天，天下着鹅毛大雪，路面上的积雪深的没过人的脚脖子，有的地方没过腿肚子，路上冰冷冰冷的雪呛着裤腿顺着脚脖子一个劲的往鞋壳子里灌，走的发热的脚把雪融化，鞋子里咕哧咕哧开始拿蛤蟆。艳粉街道窄巷子深，路崎岖不平，民房密集，比较规范的红砖瓦房比较少，更多的是老百姓自己动手建起来最简单的土坯油毡子的趴趴房，人们脑袋能和房顶平齐，高矮粗细不等的烟囱冒着袅袅的青烟，这样参差不齐建筑各异的平房一个挨着一个，平房外面家家又额外搭建高矮不平里出外进的小棚子，路边上的路灯微弱而昏暗，这样就使学生家很难辨认。我陪刘老师推着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咧咧跄跄的向学生家走去，那时严寒的冬天是非常冷的，真真是北国风光哈气成霜，为御寒女人们除了贴身穿棉袄外，还要在外面穿一件带棉帽子的棉大衣，人们管它叫棉猴，棉帽子外面围上毛线围脖，手上戴棉手闷子，男人们一般外穿棉大衣，头上戴棉皮帽子，即便是这样仍然挡不住寒风刺骨。然而就是那一天晚上，尽管风雪凛冽，我和刘老师却是大汗淋漓，眼睛眉毛全都是白绒绒的 霜花，我们走家串户一家又一家，跟家长要说的话很多，苦口婆心的劝学生们的话很多，直到十点多钟才走出最后一家。当刘老师打开车锁，准备推自行车时，发现车带被扎了，两个轮胎都是扁扁的，“这帮小子太噶咕了，真不想让我回家了！”刘老师下意思的自然自语的说。看到这个情景，我特别生气，心里替刘老师感到非常的委屈和不平，气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想“这人真是个书呆子，图什么呀？下班不回家饿着瘪肚子走家串户做工作，不但得不到什么好的回报，还要遭受破坏，遭受意想不到的难堪。”想到这里，我阴沉着脸，气呼呼的埋怨说：“我就不明白了，做这样事的人是不是娘养的，心让狗吃了？等明天查出是谁看怎么收拾他！”可是看看刘老师本人却很镇静，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慢条斯理的说：“小孩淘气，正常！，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老师家访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不是挨顿批评就是被家长莫名其妙的打一顿，他们的小心眼就是恨，不理解当老师的良苦用心，可又不敢跟老师正面接触，只能拿老师的车撒气，想以此来要挟并且教训教训老师以后别再家访了。他们现在还小，等将来长大一点就能明白了，不管怎样，我们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别泄气，等你毕业了，真正当上老师了，什么样的学生都能遇到，要学会有耐心。”我说：“那今天晚间你怎么回家？这么大的雪，路又那么难走，连修车的小摊都没有”他说：“那算什么！推着车回家呗！没有问题的，我在老家念书的时候，天天要走十里八里地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而且是山道，崎岖不平，一走就是三年。最艰苦的时间都熬过去了，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实不相瞒，我被分配到沈阳当老师后的这几年，类似的情况遇到的多了，习惯了，开始自己也生气委屈，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全国重点大学的大学生，竟然和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们打交道，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心里憋屈呢！几经痛苦挣扎，也想明白了，我是师范生，毕业不当老师当什么？既然当上老师，就得像个老师的样子，遇到不顺心的事得想得开，不能生气，总生气不气死了？人呐！没有过不去的坎！”听他一席话，我想：“真有这么傻透跄的人，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让人欺负了，还象阿Q一样，太少见了！”说着话，他把气哼哼的我送回了学校宿舍，然后推着自行车迎着北风烟雪消失在白茫茫的夜色里。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我正在学校的水房里洗漱，猛然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眼帘，啊！刘老师！是他!心里想：“神了!难道他不食人间烟火？踏着厚厚的积雪，半夜从铁西走到沈河，怎么也得后半夜到家，洗漱吃饭，睡没睡觉？铁人呐！七年一班的学生们呀，幸福吧！摊上这样的老师，再不好好努力学习，都对不起苍天大地对你们的恩赐哦！人要学会珍惜呀！”我肃然起敬！ 

    我匆忙撩了一把脸，三脚两步的冲到办公室，迫不及待的询问刘老师什么时候到家，他轻松的说后半夜一点多钟吧！问：“累不累？”答：“有点!”问：“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雪，这么早还没有人扫雪吧？路面一定难走，你得几点钟从家出来呀？”嘟嘟囔囔的没完没了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声，我不再问下去，眼睛却有些湿润。此时我的心灵感到无比的震撼，意识到:“哎呀！我的明天有可能就是这样的，我是师范生，未来也是一名老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今后也应该像他一样，默默无闻的奉献个人无私的心灵，像他那样用无限的真诚向学生们传播文化知识，在学生的身上播种希望的种子，播种人类科学的幸福：更像他一样，如同青松翠柏，在万紫千红的百花园里，彰显自己的青春和活力，用自己高尚的道德情操无穷的臂力托起明天的太阳，扬起孩子们理想的风帆，用自己辛勤的汗水，引领出学生们智慧的清泉！”扬帆自奋的力量在自己的胸中涌动，非常欣慰，自己没有白来四十一中实习，天赐恩惠让我结识这样的好老师，他的精神以后应该在我身上发扬光大，我就是要做这样的人民教师！ 

   从办公室出来，跟他去教室。在教室外面听到里面乱哄哄的，走到门口，巡视一番，整个教室里黑压压一片，人声鼎沸，喊叫的，打闹的，逗哏的，嬉戏的，老实一点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唠嗑，没有几个人看书，我们一进教室里面，有几个人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座位上，教室里开始安静下来。我对刘老师说； “今天的晨检 我上吧！你场外指导！ ”他答应了。那时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和胆量，一扫往日紧张扭捏羞涩的样子，第一次站在全班同学的面前不慌不忙的非常镇静的连珠炮般说：“同学们，请你们抬头看看刘老师，他今天有什么 变化没有？”没等反应过来，接着说：“刘老师昨天晚间家访，车带被人扎了，他顶着漫天大雪，饿着肚子，推着甚至扛着泄了气的车往家走，一直走到后半夜。后半夜，我们都在干什么呢？睡觉！做梦！在做酣甜的梦！今天早晨天刚刚蒙蒙亮，有的人可能仍然还在梦乡里，有的人可能捧着饭碗吃着香喷喷的热腾腾的饭菜，享受甜美生活时 刘老师已经到学校了！他睡了多少觉？早上吃没吃饭？时间是最好的见证。他是人不是神，难道他不需要休息睡觉吃饭？晚间下班后，应该休息而他还要顶风冒雪的去家访，去劝说辍学的学生到校上课，对此不同情，不理解也就罢了，最不能容忍的是还要受气，他遭谁惹谁了？自行车被扎，他没有抱怨，甘之如饴的承受艰辛痛苦，承受难堪，承受疲惫，承受一切不愉快，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他是人民教师！他要用自己无私的精彩去点亮你们人生的精彩：要用自己的燃烧照亮你们前进的方向；他期盼你们成才，真挚的祝福你们有幸福的人生，他在真心实意的精心呵护属于他的一片绿茵！大家想一想，有这样的好老师，还不自省，还不奋起吗？”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下来，教室里有唏嘘的抽泣声，突然有人站起来哭腔着说：“老师我错了，我不懂事心眼小，认为老师家访是在找自己的别扭，想方设法挤兑他，阻止他，吓唬他，扎他的车泄他的气，甚至想用石头打他，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害苦了老师，我真诚的向刘老师赔礼道歉！今后自己一定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做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竟然不知怎么应对，批评呢?还是表扬？批评吧，人家在众目睽睽下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扬吧，想想他的所作所为让人气不打一处来。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刘老师说话了：“宝贝，你不用自责，你不理解老师意图的情况下，做些过火的事情老师能理解，小孩子嘛！难免的，经过启发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能勇敢的站出来承认，就是好样的。老师心里很高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改就是好人，好学生。通过今天的事情老师也思考一下自己的工作，还应过细，多和你们沟通，让你们能理解并能积极配合，老师更希望同学们今后在做人做事上，三思而后行，要永做好人做善事。老师吃苦受累没什么，只要大家都越来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掌声！雷鸣般的掌声！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班级同学们像突然长大了很多，组织纪律性大大增强，学习积极性提高了。我也积极配合老师的工作，向刘老师学习，把班级干部从班长到团支部书记乃至各个委员，小组长等都吸引到老师的身边，形成核心，及时定期的召开班会，出墙报，搞文艺汇演等活动，充分调动全体学生的积极性，使他们心想集体，积极向上。短短的实习期间，我就和七年一班的同学老师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结束实习时，师生们恋恋不舍。 我们在一起照了相 ，作为永久的记忆。

   实习，让我真正体会到做老师的艰辛和崇高，它给我今后终生从事教育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