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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时间:2019-04-01   作者:客过德令哈 录入:客过德令哈  浏览量:281 下载

 50年前,1969年,9月,我13岁。那个秋季开学的时候,我从广州文德南路小学毕业,升入中学,广州六十中。

六十中,文革前,叫“省实”,文革后,叫广东实验中学。无论文革前,还是文革后,在省城广州,甚至在全省之内,省实都算得上是一所鼎鼎有名的中学,像华附、广雅、执信、一中、二中、三中那些名校一样,如雷贯耳。

省实,或者广东实验中学,很牛,很难进。

精英制和高考制度,使得名校的学位,一位难求。不经历一番激烈的争斗,不得名校其门而入。高考制之下,很多学子做梦都想进名校,上大学。但是,你如果不优秀,甭想进名校的大门。你如果很优秀,当你跨进了中学名校的大门,便意味着你已经跨进了大学名校的大门。

省实,或者广东实验中学,就是这样一所名校。

然而,偏偏我们那几年,无需优秀,也不需要竞争,有点儿不费吹灰之力,便上了六十中。

是托了文革的福?是机遇?是运气?不得而知。

我们升中学那些年头,取消了精英制,取消了高考,小学升初中采用的是按地段派学位制,或者是按学校派学位制。而初中升高中则近乎直升。

当年,同年升入六十中的小学毕业生,包括来自省实附小、文德东路小学、珠光东路小学、文德南路小学、红风小学、小半南小学等学校的毕业生。这些学校的毕业生,不经考试筛选,无需竞争,“冚唪唥”(全部),升上六十中。

 记得,升中入学那天,我们先回到原来的小学集合,分班列队,然后出发,徒步走向六十中。

我们一路沿文德南路、珠光路、德政中路、中山四路,列队行进。那时路上车少,我们的队伍占了半边马路,但并未对交通造成过分的滋扰。不过,我们的一路行进,倒是惹来了不少路人停步,注目。看到有那么多人围观,我的内心不禁有点激动。

虽然在我们升中的年头,学生中间盛行“读书无用”,很多人都无心向学。在我们的队伍当中不乏顽童、浪子。肯定有很多人觉得上什么学校都无所谓。但我依然觉得机会难得。我可不愿意上那些白鸽笼一样窄小的中学,比如说二十五中。就算再大一点的中学,像十三中,我都觉得没劲。我们上的六十中,其前身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省实。能有机会就读于六十中,甭提多么有Face!

在入学的途中,我没有跟谁说出来我在想什么。但内心的确是有所期待的:我期待一个好的中学校园,期待遇到一些好老师,期待能学到真才实学。不知这些期待,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希望。

 也许,人人都会有怀揣理想和希望的时候。

69年,十二三岁,对世事似懂非懂的年龄。我甚至都还没有长个,个小小的,让人看上去就一小毛孩,心智都没有成熟的样子。但个小并不妨碍我怀揣理想和希望。

 68年复课的时候起,我就开始让自己收心转型了。

文革停课的那段日子,学校不管我们,家长也顾不上我们,社会忙得不可开交,更没有人关照我们,任由我们在城里到处流浪。如果流浪有深渊,大概我会像很多街上的顽童、浪子一样,正慢慢向着危险的深渊滑过去。

多亏复课来得及时。

一上课,我便刹车了,阻止了自己继续向着流浪的深渊滑过去。

从此,从浪子,向学子,转型。

我听从身边的长者的劝诫,不再跟街上的顽童混在一起。打算上中学好好学点有用的知识,学点谋生的本领。我把混乱的心,做了简单的梳理,就认一个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就这样,怀着一点理想和希望,我随着文德南路小学69届毕业生的队伍,走入六十中的校门。

 一进六十中的校门,让我感觉新鲜又惊奇的是,我们的队伍,竟然受到高规格的欢迎:六十中管乐队,列队在校门入口的过道上,正吹奏着雄壮的欢迎曲。其中一首,就是《希望》。

 

半个世纪的岁月,很多记忆都模糊了,甚至被抹除了。但是,那天中学入学的欢迎曲,我终生难忘。 

《希望》,是一段毛主席的语录,文革时期,革命的音乐人,为毛主席的那段语录谱写了乐曲。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我们在小学读过,背过的这段毛主席的语录,已经滚瓜烂熟。

同样,我们也唱过为这段语录谱写的歌曲,其旋律耳熟能详。

然而,那天,由学校管乐队的几十支铜管同时吹奏出来的这一段乐曲,在我记忆中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我们哪儿见过如此的大阵仗?”

 那时候,我们只在电影纪录片上看到过,当国家领导人迎来送往,或者出国访问,世界各国作为迎宾的一种礼仪,会安排管乐队奏乐。

我当时就觉得,管乐队是专门为迎接我们新生入学而吹奏的。铿锵高昂的乐曲,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不仅给我的听觉产生很大的冲击,而且,也在我的心灵当中产生了巨大的轰鸣。两耳灌满了“希望”。

从乐曲中,我分明听到,“姑娘们,小伙子们,靠你们啦!指望你们啦!加油啊!中国的前途靠你们了!世界的前途靠你们了!”

我有几分受宠若惊,也有几分骄傲,胸中也顿时好像有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浑身上下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与力量,脑海里憧憬着那一天:老一辈让出位置,让我们这一代人接手打理这个国家,打理这个世界。 

当时,受宠若惊的感觉是有的。但说实在话,我学好数理化的想法,跟毛主席的期望根本不搭界。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求学阶段学点谋生的知识本领是正事,家里大人不可能养我一辈子,我总得长大,成家立业,没有本领,总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至于什么国家的命运,人类的理想,老一辈人的希望,种种宏大的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入学后,我发现,我们的学校的确够大,有乒乓球桌,有篮球场,有足球场,有游泳池。但是,我们学校的人太多,我得跟其他5000多人去分享学校的资源。平均分下来,每人只分得一点点的资源。资源实在不够分,连教室都不够用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离开校园,去学工、学农,去从化建分校。我也发现,我们学校有很多好老师,有的谆谆善诱,有的慈爱有加,有的满腹经纶,有的才华横溢,有的学富五车,有的专业技术精湛。然而,本该让我们聆听这些优秀老师的教诲的大量时间,却被许多无谓的事情占据。我努力学习,以兑现自己心中的诺言,“学好数理化”。然而,我又发现,我们每个学期发下来的各门课的课本,太薄了。当我拿到数理化的教材,没几天我就把这些教材看完一遍,还把习题都做完了。那些教材很难填饱我学习的欲望。多亏我们那些好老师,偷偷将过去文革前的老教材的内容塞进我们的课堂,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我们求知的饥渴。

我想,这应该算是,当年我们那个没有精英制度,没有高考的六十中的真实写照吧。

“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半个世纪过去了。

我们当年一起听着《希望》那首乐曲入学的同学,大多数已经退休。

当年冉冉升起的八、九点钟的太阳,一眨眼功夫,已过了正午的时间线,正渐渐西斜。

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希望过,努力过,奋斗过,付出过。虽然我们大多数人都很平凡,未必有特别出彩的人生,也没有多少人真的能有机会,打理国家,打理世界。但作为人,作为一个生命体,偶然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经历过,体验过,就好了。何必追问人生有多大的成就?生命有多少意义? 

好了,是时候我们跟下一代唱出《希望》了!

作者简介:退休教师,酷爱文学 早年,计算机,工学学士; 当过知青,做过工人,恢复高考上大学; 然后, 国企,工程师,高工; 私企; 下海; 上岸,返身入职高职学院,任教,十数年,直至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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