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在彼岸

　　有个姑娘，她来自火星。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她总说，她是一只蝴蝶。一只前世淹死的蝴蝶。

　　我问她，蝴蝶会飞啊，怎么会淹死。

　　她说，蝴蝶是跳进海里淹死的。

　　我问为什么要，她只是笑，笑着笑着，抱着我哭了。然后，我转身，她走了。这是我们上次见面，2013年，8月。

　　我们只有数面之缘，仔细数数，大约是六次，已经记不太清了。第一次见到她，在我老爸的朋友聚会上，那天她老爹生日。整间厅中只有我和她两个未成年的小学生。大人的饭局，小孩子永远都是吃饱了就可以下桌，离开大人们的交杯换盏去自娱自乐。所以我和她走出了饭店，靠着坐在路边。

　　“你叫什么？”我问。她说，叫我蝴蝶姑娘。

　　我看着她。齐肩散发，带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卡，长长的睫毛，张着大眼睛，脸蛋白嫩好像弹一下就会溅出水花，嘴唇苍白却渗出淡淡的绯红——让人不禁想在她的身后加上一对翅膀。的确像个修炼成人的蝴蝶。同时她也看着我，寸平头，小眼睛，圆滚的脸蛋和肚子。你倒像我变成蝴蝶之前的毛毛虫，她笑。她笑起来的样子胜过一百颗太阳。后来，同学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每次问我喜欢的人是谁，沉默片刻，我都会回答说，没有。因为我深信我喜欢的那个是一只蝴蝶。

　　第二次见面，初二。我们上了不同的初中。这次是我表哥过生日。“你越来越像个蝴蝶了。”“你也越来越像个毛毛虫。”“我喜欢你。”她只是笑笑，问，为什么。我说，感觉，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你。她盯着我，平静而深邃，“你愿意为我变成另一只蝴蝶吗？”四目相对，我举起杯，“干。”

　　第二天，我同意了老妈一直要我参加的减肥夏令营。后来，健身一度变一种生活方式。男人总是因女人成长。说这句话的不是哲人就是他妈的情圣。

　　终于，破茧成蝶。那是第三次见面，高一，一次回家周的周末。我住校，每个月能回家两次。冬天，忘了是几月，下着雪。晚上八点半，我在她家楼下叫她下来看雪。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名字里带一个雪字，仿佛我本来就知道她对雪的热爱仅次于蝴蝶。当第一片雪花掉在她脸上，她就把手套帽子都一股脑塞给了我，捧起一把雪，那雪在她手里仿佛胜过一切珍宝，她就这样看着她的雪。“为什么一切美好的都这么短暂。”她说，看着在她手中化作水的雪，“为什么蝴蝶它只有七天的寿命。”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拍拍她肩膀。绕着小区一圈一圈的走，却像环游了世界。世界这么小该有多好。送她到了楼下，我低头对她说，我已变成了你的另一个蝴蝶。她低着头，对不起。只有一句对不起。便跑着上了楼。

　　后来听表哥说，她在班里经常被班里的一个混子调弄。她胆子小，不敢告诉她老爹，便只好答应了他。年少轻狂，听到消息的第二天，便径自去找到他聊了聊人生。当时少不更事，什么都不懂才会那么冲动做出傻事。换作现在，我一定不会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去。事件比较恶劣，我们三人和各自的家长都被请到了她们学校的教务处。她暴躁的老爹也就知道了个中猫腻，当场用大发雷霆的手段解决了这件事。这是第四次见面。

　　高二，第五次，泰坦尼克号上映，是个周末，但她只休息半天。杰克和罗斯最后一次站在船头。“YOU JUMP,I JUMP.”她摘了3D眼镜，抓住我的袖子擦眼泪。我也摘下眼镜，“怎么了？”“杰克船长，你愿意和我一起跳下去吗？”她说。我看着她，凝视半晌，说：“如果蝴蝶不会飞。”“傻死了你。”“所以你现在是我的蝴蝶了？”“因为你是我的杰克船长。”影片结束后，杰克船长小心翼翼的搂着他的蝴蝶小姐走出了电影院。

　　如果电影院门口没有出现她的老爹老妈的话，这的确是一部有着皆大欢喜的结局的都市爱情剧。但是，每一个存在于中国式高中的青春大多都会是一部没有结尾的莎士比亚爱情悲剧。第二天老爸问我，关于我们俩的事。抗拒从严。老爸说她老爹回家之后把她狠狠训了一顿。自此不再联系。

　　直到高考结束。

　　2013年，8月。

　　-“去吧。”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蝴蝶能飞的那么远。”

　　-“坐飞机的话，你应该不需要杰克船长了。”

　　-“你要记得我，像我记得你一样。”

　　-“记得，你是一只蝴蝶。”

　　-“而且我前世也是蝴蝶，一只淹死的蝴蝶。”

　　-“蝴蝶会飞，怎么会淹死？”

　　-“她是跳进海里淹死的。”

　　那是她给我的，今生唯一一个拥抱。

　　2013.12.25凌晨，北京时间。

　　“给你十句生日快乐。”我在大洋此岸说。

　　“为什么是十个？”她在大洋彼岸回答。

　　“八岁我认识你，到今天你十八岁，十个。”

　　“……还好，我们共同吹着太平洋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