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出来的幸福

　 我家的后邻住着一位老奶奶，年近六十的他身体硬朗，每天早早的就起来打扫院子了。她不愿意离开老院子和儿子住在一起，就一直自己住在这里。她也挺和善的，所以邻居们对她也多少有点照顾。

　 有一天早上，我早上起来没有听见她的扫地的声音（我有早起的习惯，所以只要我在家，每天都会帮他扫扫地），于是就过去看了看。

　 敲开门后，我看见院子里干净的没有一片落叶，甚至连一粒尘土都舍不得弄脏了这小院。平常老奶奶这个时候刚刚起身打扫，我还特意看了一下手表。他今天确实起得很早。她给我拿了一把椅子，放到了大树下她的老竹椅旁边，自己坐在了老竹椅上，似乎有话要说是的。

　 “奶奶今天期的可真早啊！”

　 “是啊，三年了，这也已经是第三次了。”她微笑着，似乎每当想起这件事情，都是这么的甜蜜。

　 我知道她已经离开老伴三年了，这三年里，她每天扫完地，都会坐在竹椅上，陪老伴说会话。

　 “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恩爱的老两口了！”看到她笑了，我的心里也放松了点。

　 她笑了两声，摇着头，“我们俩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怎么可能呢？”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笑着的老奶奶。

　 “我们什么事都吵，吃顿饭吵，出个门吵，有两句话就抬起来。”他心里平息了一下，忍住了不笑出来，“不过我们吵得最厉害的，也就是三次了。刚结婚那会家里穷，什么都没有。人家婆婆都会送点东西的，我却没有，欧不过去，就和他吵起来了。最后摔了碗，差点连锅都砸了！”老奶奶笑着看着我。

 　“你们打架了？”

　 “没有。”她摆着手，“他从来没打过我，所以我从来没有像别人似的，因为两口子打架回娘家。”

 　“这还不恩爱，”我笑着说，“这多好啊，有哪两口子不打仗呢。”

　 “可是我知道，他最喜欢的那个人，在认识我之前就出车祸走了。之后一直都没忘掉过她。这也就是我们吵的第二场架。”她脸上的笑容突然黯淡了许多，但是还是一脸幸福的样子。看到这个，我顿时感到无比的钦佩，有那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心里还一直装着另一个人呢，虽然她已经走了。老奶奶用手比划着，告诉我这是第二次他们吵架。

 　“那一年，我们结婚的第三年，在她的忌日，他说要去看看，我不让，于是就和他闹了起来。”她的脸上又泛起了以往的笑容，“但是他也不恼火，一把把我抱住，说：“你怎么还和一个死人争啊，多大的人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他怎么这么说啊，那你去了。”

　 “我还以为他闹着玩呢，为了让我放心。但他还是拉着我去了，我还听了关于他们的好多事情。他说，知道我是个知道事理的人，所以什么都和我说，就算有时候我和他闹，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因为他知道我其实心里已经认了。他说这样生活也许更有意思，反正我不会无理取闹，这就挺好的了。”

　 “真是个好男人啊，把事情都看得这么透。”

　 “好男人？他也有犯浑的时候！”她望着天，“那就是我们第三次吵架了。也是最后一次了。”说到这，她低下了头去。

　 我知道，那一定是他最后一段时间里的事情了，所以就猜：“那你一定会后悔啦。”

　 “后悔！怎么会。那可是第一次我和他吵架吵赢了的！”他摇着手，站起身来。“来跟我看一张照片。”

　 由着她的脚步，我们来到了屋里。屋里的窗户很亮，摆设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柜子上放着一台电视机，柜子的脚上扣放着一个相框，仅此而已。小屋里是刚刚打扫过的，清晨的阳光溜了进来，耍弄得满屋子都透着一个幸福的感觉。老奶奶拿起那个相框，递给我。

　 这是一张全家福，她和老伴坐在中间，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左边挨着老奶奶站着媳妇，右边挨着她的老伴站着他的儿子。他们都笑得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愉快，只是老头却是一脸的严肃。似乎很不情愿是的。

　 “四年前儿子们带我们检查身体，查出了他得了癌症。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她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看完了就放下吧，我一看见他，就想和他吵架。”

　 我放下相框，“你儿子带你们照的相？”

　 “嗯，他说照相会把影子减去，所以死活都不照，我就和他大吵大闹。”她笑了，“和一个小孩子似的，是吧！”

　 我也没有特别惊讶，“你他别想照相！”

 　“人总是要走的嘛。所以我特别想照相，所以就和他闹了起来，因为我觉得他一定会依我的。谁知道他这回死活都不依，那天我很生气，这可是第一次他不依我的事情。我说自己照相吧，他还不让。”

 　“他一定是怕失去你，所以不让你去照相。”我笑着说。

　 “我把儿子媳妇都叫来了，和他坳了半天，才照了这么一张。可是没有一年，他就······”他倚着门口，挨着床头坐了下去。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说什么了吧，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似乎也并不用我去安慰，“老人走后，三年会叫老伴一次，六年再叫一次，如果都叫不走，就会长命百岁的。”她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赶紧找个话题，找一个开心点的吧。就这时候，他儿子来了，“妈，我们来了。”声音很大，但是却不刺耳，这一声，仿佛就像这清晨的阳光一样，叩开所有人的心。

   我寒暄了一阵，就走了。

   几个月后，我在外地出差，在与老婆打电话时，她告诉我，后邻的老奶奶走了。我突然想，与其说三年一叫，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的思念。他们不是最相爱的，却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