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情思（十四）

我们太原九中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算是一所第二重点中学，当时在坝陵南街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在当时那条街上有太原四中，太原二十六中和我们太原九中，无论从学校的规模还是内部设施，我们九中可谓是大佬一名。高大的围墙，雄伟气派，更主要的是，围墙是土垒的，有着城墙一样的厚重，有着城墙一样的威严。校门的正门是在坝陵南街上，斜对面是太原市中医研究所，东侧是军人服务部，走过五一路是军人俱乐部，那时还经常翘课去俱乐部看电影，看来看去就是那八个背的滚瓜烂熟的样板戏，但是，那也叼空去看，一是打发时间，二是电影票着实便宜，5分钱就能看一场。记得看完《杜鹃山》时，把骂人的话一律改成“邱二能”。说某个人不怎地时，就说看那个“邱二能”。

九中的后门是在坝陵北街上，我对那扇门有着特别深刻的印象。我们胜利街小学来的同学，大部分是在营西街、河北里、胜利街、兵工南马路、德庆里等九中以北的地方居住，到学校要从后门经过，再从前门进。每每路过学校的后门，心里就有点愤愤心结，为啥不把后门打开呢，好似一个见门不平欲跳墙的感觉。

有一次我和耀红一起上学，眼看就要迟到了，他是学习班长万万不可迟到，我两就想着跳墙从后面进去。他还满是关心的样子，把我先托上墙，我在墙上再把他拉上来，然后跳进校园，幸好我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耀宏其实是叫跃红，1958年出生，正是大跃进红的发紫的时候，他爹就给他起了一个刻有时代烙印的名字。又因为太原话“跃”和“耀”不分，叫起来都是一个音“yao”。那天下学我问他，你为啥先让我往里翻时，他说出了原委，把我气的把他一直追打到他家门口方才罢休。他说让我先进去，他在后面，万一让老师逮住我，他就说他在制止我翻墙，一把没有拉住，把他带了进来。这家伙，甭看他平时挺和蔼的，原来是一肚子坏水呀。

成功的翻越了一次墙以后，隔三差五的总要冒一次险。翻墙是件高技术含量的活，既要观察校园里的动静，不能让人发现，还要注意马路上行人，也不能让看见。上墙容易下墙难，上去以后还要骑墙移动一米的距离，才能到院里高一点的地方跳下去。骑在墙上的那段路程十分的艰难，有时候会把裤子磨破的。记得是个冬天，我穿了一双崭新的懒汉鞋，结果在骑墙移动的那段距离，磨破了，吓得一上午没有上好课，生怕回家挨母亲数落。由于翻墙比较艰难，也容易损坏衣物，就开始琢磨那扇用劈材做的门。那扇门基本是用树皮板绑在一起的，轻轻的一搬弄，就能涨开个缝，钻进去个人是没有问题。有时到学校早了，就在后院里转悠转悠，后院是有东西两排平方，是校办工厂的车间，怨不得这里常没有人呢，校职员工是八点钟上班，我们七点二十就开始了“天天读”了，相当于现在的早自习。

后院的东西方向的地面上，长着许都的槐树，在我记忆的深处，萦绕着一缕缕淡淡的清香，一缕缕略带苦味的甜香，那是槐树花的馨香，身临其中，令人心怡旷然，舒心不已。槐树挤挤挨挨，巍峨挺拔，据说这里的槐树大约有几千年，和西肖墙、上肖墙、南肖墙路上的槐树差不多，都号称唐槐。是不是唐槐无从考证，但确实是一片古老的槐树。树荫下是校工的存车棚，还有一个看似好久没有用的水泥抹的乒乓球台子，比起前院人头攒动和人声鼎沸来，这里显得十分的清静。就是这样一片喜人的槐树林，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不见了踪影，好似疼煞人也。学校相应号召，开展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备战备荒的运动呢。全校总动员，全力进行挖防空洞活动。我们学生娃们当然是乐不可支哩，不用坐在教室上课，一把镢头两只筐，整天的疯玩着，也不知疲倦的挖啊挖。这天当我们挖到舞台前的球场下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啊，死人——”，有几个胆大的男生专门跑过来看热闹。班主任李春恒老师说，这地方有死人也是正常的，当年解放太原时，小北门的战斗异常的激励，国共双方死伤都很惨重等等。絮絮叨叨又犯了讲课的瘾，我们不太关心解放太原时死了多少人，关心的是，铁锹下的这堆死骨是解放军还是闫匪军，这将关系到如何处置死骨的问题。李老师看着大家都不待了听他的革命史讲座，便指派班干部找来几个老师伙房用来装菜的草袋子，分别把死骨装在里面，到球场尚未利用的东南角，挖了坑把死骨埋了，算是平息了这事。从此，胆子小的同学总是在后面铲土和运土。由于学校组织动员的好，防空洞挖的好，常常得到市教委的表扬，也引来不少的参观者。学校后院的防空洞，分上下两层，从后院到前院的操场下面，南北贯通，能防能跑，能打能藏，还由电灯照明，着实是当时的样板工程。防空洞挖好后，我们还经常搞防控演习，尤其是夏天藏在防空洞里，开始还觉得挺凉快，再呆一会冷的直打颤。不搞防控演习时有时也偷偷下去玩耍，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里面抽烟，烟龄应该从那时记起。

太原九中就是这样一片多变的地方，乘载着历史的铭志。修防空洞时把唐槐锯了，改建太原大学时把防空洞毁了。有一点让我们自豪的就是那后门，终于在我们爬进爬出中堂堂正正的改成了正门。九中一分为二，一部分是太原大学，一部分是太大附中，再后来就成了太原第二外国语学校。这尽管是我们毕业几十年的事，但一如既往的在关注着它，它毕竟是我们成长的摇篮，风华正茂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