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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父文

时间:2017-04-17   作者:解来 录入:解来 文集:来看你 浏览量:823 下载 入选文集

    四十七年前的某个夜里,我的祖父在呻吟中停止了呻吟,永远离开人世。人们说,我们看到的世界叫做阳间,我们看不到的世界叫做阴间。更多的人,为了安慰自己,把阴间说成了天堂,去了也好。如果真的有天堂,我的祖父也许住在那里吧。

    他走的时候,三十来岁。真是可叹,那样的年纪不是像四季之中的夏天吗,夏天不是繁花似锦吗,繁花不是应该盛开在明媚的阳光下吗。

    写这篇祭文,初衷也是安慰我自己。我与这个我亲亲的爷爷,一个地上,一个地下。我们隔着一层厚厚的土地,对不上话。当我在清明节提着竹篮,在他的墓地挂满厚厚的白纸,我躬身插下一根竹镖,那白纸便在风中摇曳。

    墓地周围,阴阴郁郁,一大片松树林,中有刺树,有榛子树,密密的把他挤在中间。我心里面无限凄凉,竟无处可说。

    我想象着。

    二十多岁的他的样子,手提一个药箱,到处给人治病,身影魁梧,善于言谈。他不与人计较,行为宽广,心胸豁达,深得村人爱戴;他对生活充满期待。他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却没能救自己

    有一次回来得很晚,没吃饭,他坐在老木房前休息,翘起二郎腿,或是懒洋洋的依在柱头上,该是什么神情。四十七年前的清明节,他在给谁挂纸,又遥想着谁。

    我从坟茔上失落的走下来,听四十多岁的堂哥诉说久远的故事,当然,以他的资历,所说也是从父辈口中得来。因为我爸爸都没见过这长眠于地下的人,他在我爸爸出生那一年告别人生。自此,留下一个年轻的奶奶,五个小孩,维持一个孤苦伶仃的家。这家,没过多久也就住进了异姓。我后来口口声声叫的爷爷,也就是另外一个人了。你知道叫一个异性人做爷爷的感觉吗?

    每一次回家,大爷爷(堂)家都会带我去四十七前。爷爷是个独生子,大爷爷也是,故而更需要彼此,年轻时相互扶持。他们之间的故事很多,大奶奶善言,大爷爷沉默寡言,所以要听我爷爷的故事,围炉与大奶奶相对而坐,即可。

    她说着说着偶尔泪眼模糊,我们之间的对话常常中断,然后各自唏嘘。她自己是个孤儿,我大爷爷是个孤儿,我爷爷是个孤儿。

    爸爸十六岁分家,半生都在做苦工。我亲亲的爷爷怎么样也想象不到,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受尽世间苦难,看惯冷眼白眼。没有爹的儿子,他们很孤单,用了一生的勇气,挣扎着,活着,笑看时间,自知冷暖。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的吧。

    当我把一摞摞书塞进你用过的药柜,每取出一本时,总要轻轻抚摸一遍古老却年轻的药柜,仿佛你就在我身边,拍着我的头微笑着说,小子,别傻了。但假如有一天药柜也废弃了,我用了别的书柜,关于你的一切,便不再提起。

    写到这里便不想写了,觉得笔下有太多孤单的灵魂。人生苦短,又何必长歌当哭。只觉得人生本来命途多舛,时运不济又是常有之事,刚好碰上了。有这么碰巧的事吗?

    在毫无文字记载的情况下,我们的祖祖辈辈来去无声,甚至我们的记忆顶多只能触及三代之内,往上追溯,行迹模糊,每每问及,如谈古人,所知不过口口相传。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每一代人都被下一代人遗忘,无一幸免。

    再过半个世纪,那时,松树林里看风景的爷爷,有了缩成一团的黄土地心得。头上照例飘满白纸,白纸在风中摇曳,我照例在清明节那一天前去看望,清理所有的杂草丛生。那时,我会想起什么,或者,抬头看看蓝天白云,不置一词吗?

    他的路走完了,我的路还在走着。再见!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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