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记忆的烤薯香

     没进家门，我就闻到烤薯的香味。

    这香味穿透屋宇，也穿透岁月和我的记忆。烤蕃薯的香味很诱人，可是久违了。

    “满屋生香，你买烤薯了？”妻子笑盈盈回答我说：“今天从网上学了一招，用电饭煲烤红薯，只要把洗干净的红薯用牙签扎上一些小洞，锅里不用放水，开煮饭档，就把红薯烤好了，快来尝尝。”我抓起一块就吃将起来，“嗯，好吃。既有烤薯的香味，又有蒸薯的软和，真不错。”

    自从懂得红薯是抗癌第一蔬果，家里隔三差五就吃一回。不过此前都是蒸煮而食，不像烤薯那样香气四溢，满屋弥漫。在家里烤红薯，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小时侯在老家“烤”、 “煨”红薯，是稀松平常的事。烧煤炭的时候，就把红薯直接放在煤炉边慢慢烤。但早年间农村以柴草为燃料，做好饭菜后，灶膛被烧得滚烫，膛壁温度很高，膛内带着火星的灰烬厚厚的，久久才会慢慢冷却，最适合用来“煨”红薯了。找三、两个不大不小的薯埋进灰堆里，约摸个把小时就熟了。煨好的红薯，拭去火灰，将皮一扒，乘着热吃，那个香甜啊，别提味道有多美。记得有几次，我还让母亲早上烤薯给我带到学校当午餐呢。粮食困难年代，红薯既是主粮，又是乡下人的小吃，还是孩子们解馋的零嘴。上世纪三年困难时期，许多人家都吃不饱饭，我们兄妹几个也经常饥肠辘辘。饿的时候，能找到一个生薯啃，就很满足了。若是有煨熟的红薯，那就是上上美味了。

    红薯这作物，耐旱耐瘠，粗生家种，也适合山地栽培。因其产量很高，在荒年灾月，老百姓救灾备荒能发挥大作用。近代中国历史上，由于干旱水涝、蝗虫肆虐、战火兵燹等天灾人祸的原因，稻米歉收，没有饭吃的事屡有发生，红薯就成了救灾救难、充饥救命的宝贝，它帮助许多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度过了可怕的饥荒。有一首佚名的《七律·红薯》诗是这样写的：“原野土坡地几垄，披蓑带笠谷雨种。 绿叶玉茎阳光照，藤蔓根壮雨露浓。风暴雷电烈日烘，埋头挣扎泥下红。苦难贫穷救命时，香沙充饥立大功。”

    这不是夸张，我在网上读到的一个真实的红苕故事，可以成为佐证。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的中江仓山，有位姓秦的老农，当年五十岁，育有七个儿女。那一年红苕的长势和收成特别好，他的几亩地收了上万斤。当时，外地已开始“跃进”，大家把粮食集中起来，在食堂吃大锅饭。他的一位本家，住在什邡民主公社，把家里省吃俭用的两千多斤黄谷和白面都交了出去。他听说后，便催着儿女们把家中的老竹蔑墙推倒，而后砍竹破蔑，起早贪黑编新竹蔑墙。编好之后，不分白天黑夜，抓紧蒸红苕，蒸好后拌上糖麸皮，捣成泥状，厚厚地抹在编好的竹蔑墙上。经过几天忙活，他收获的红苕，一大半变成“泥”糊上了墙，剩下的都送到不久就开张的公社食堂。食堂始则让人放开肚皮吃白米饭，继则限量吃红苕稀饭，最后瓜菜代粮清汤寡水。人们不得不开始四处寻找可以吃的食物，甚至盯上了观音土。而这个时候，家里有几面苕墙的秦大爷，总是在半夜从墙上掰下一小块的苕泥，用水化开，交到妻儿手上。就凭着这点补充，他们一家人艰难地渡过了饥荒。

    填不饱肚子的日子早已远去，红薯的作用也“与时俱进”了。

    在污染严重、环境恶化、癌症高发的今天，红薯成了抗癌的先锋和功臣。《本草纲目》记载：红薯“外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当代《中华本草》叙述红薯能“补中和血，益气生津，宽肠胃，通便秘，解毒气。”常食之，能“益健康，长寿又少疾”。专家们经过研究得出结论说，红薯是抗癌第一蔬果，它能抑制上皮细胞异常分化，消除有致癌作用的氢自由基，阻止致癌物与细胞核中的蛋白质结合。所以，红薯有较强的抑制癌细胞生长的作用，是我们的健康卫士。

    红薯真是好东西、大宝贝啊，当我们没有饭吃，忍饥挨饿、骨瘦如柴的时候，它可以让我们填饱肚子，免于饿死；当我们酒醉饭饱，血稠脂高、大腹便便的时候，它帮我们通便降脂、增强免疫、抗御癌症、护卫健康，让我们减少或免于病痛之苦。红薯的这两大功能，不，应该说这两大功劳，还有哪种东西能比得上？红薯真是稀世之宝，对于我们人类，尤其是穷人，有无上功德。    

    中国虽地大物博，可红薯不是我天朝固有之物。先前，人们称红薯为番薯，一个番字，就泄露了它的身世和来历，这稀世之宝是舶来之品。它的原产地在美洲，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传入欧洲，经西班牙人传至摩洛哥，后又传到菲律宾、越南一带。番薯是什么时候引进中国的？一说是明朝福建长乐人陈振龙从菲律宾引进，证明是长乐市的鹤上镇青桥村内有其纪念亭，亭子里记载了陈振龙从吕宋带回薯种的经过。另一说是明朝吴川有位医术精湛的医生，治好了交趾国（即越南）公主的病，国王要答谢林医生，他有机会要了一个生番薯，顺利带回了家乡，番薯就在粤西的吴川、电白一带安家落户了，证明是电白人为他建有“番薯林公庙”。

    两种不同说法，该信哪一个呢？

    这不是形式逻辑，这里不存在“不能同真，必有一假”的关系，我以为可能都是真实的故事。看到异邦有好东西，有办法引进来，中国人谁不想带回来造福乡梓呢？现在咨询这么发达，冰箱彩电洗衣机、汽车电脑净水机，重复引进技术的事还屡屡发生呢，何况于古代，重复引进或不同地域同时引进是完全可能的。无论是长乐人陈振龙，吴川人林怀兰，他们千辛万苦、想尽办法引进番薯，都是有心之人，有功之臣，都是爱国爱家的中华优秀儿女，被番薯泽被过的人们都要记住并感恩他们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