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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时间:2018-12-17   作者:根柯 录入:根柯  浏览量:493 下载 入选文集

 

 

118日星期四下午,初冬的天气有些阴冷,灰色的云仿佛怀着沉重的心事坠得低沉沉的。办公大楼像月隐日升一般照常运转着。

我正在清理文件,一大队大队长、56岁的邓联群同志突然出现在办公室,坐在了我左边的椅子上。“家中有事,一时未参加你母亲的葬礼,很抱歉!”我放下手中活忙解释到。

一阵严肃的静默后,邓队长缓缓地说:“以前是回家,现在是走亲戚了。从母亲去世,就有此想法。那时在部队,想的就是回家。”空气瞬间变得凝重了,悲哀在蔓延。“母亲瘫痪在床10年零7个月,一直没在身旁照顾她;如果早离开大队,母亲能多活几年。父亲离世的最后时刻也不在身旁,这是最伤感的事情!”

我小心地问:“如何得到母亲去世的通知?”

悲痛的记忆大门被用力推开。“周四值班,周五凌晨6:25组织戒毒人员起床,6:30出操。近7点是徐蛟龙接到座机电话,第一时间未通知到我;等我回到大队办公室,电话那头已不通;我照原电话打过去,老弟却一直没有接;熬过10多分钟后,才接通电话,得到消息。”(注:周五是112日,徐蛟龙为同队值班民警。)

“丧母之痛,人生大悲。”我谨慎地感慨到。

邓队长嘶哑着嗓子响应到:“1021日晚上,我接到母亲很危险的电话,后救护车过来,度过险关。第二天我参加了支部书记井冈山培训班,4天时间。期间我两次打电话回老家,心情是七上八下的担心。怪老弟,没提前通知,可只能埋在心底。”

“周五那天是如何度过的?”

邓队长定定神,继续道:“先组织戒毒人员集合开饭,大队民警上班到位后,近8点才离所。到家通知老婆,一起回老家。路上周旺铺到邵阳高速公路修路,直到中午11点才赶到家里。老弟责怪我的拖延,我不作声。帮母亲清洗、穿寿衣、门堂的设置、报丧等老弟们已做完。一直等我帮母亲入殓。这时已是中午1点。母亲灵柩摆了三天,115日出殡。”

“请假手续呢?” 我延续着疑问。

“电话请假,总领班、胡南春政委都打了电话。请了三天,周六、周日是自己的假,差不多五天,平时是不作休假的……

我正想继续完成我们的对话,可邓队长一股热泪奔涌而出,湿润了冬季干燥的空气。悲痛的记忆像撕开的伤疤,渗出汩汩鲜血。就这样谈话戛然而止。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挂念着我们的晤谈。1114日星期三我值夜班,碰巧邓队长也值班。在夜间巡查中,我找到他攀谈起来。

20年戒毒工作,母亲的变化有哪些?”我的意思是对于邓队长来说工作和家庭始终是平行的两条线,从来没相交过,而工作自始至终是主线。

 “母亲刚生病时,老二的儿子在病床前服侍了3个月,端屎端尿, 18侄儿真不错。还有小老弟,就是患急性白血病,仍服侍母亲。”邓队长停了停,一阵沉静,这交谈中的停歇特别揪心,“05年夏季,母亲到我家住在一起。3个月,天天服侍她,不让她做事。她不自由,仅仅告诉邻居,就悄悄回洞口了。我们心里很难受。这是我18岁参军离家至今难得的几次照顾母亲。回想自己儿子一岁时,我在部队,儿子调皮磕磕碰碰带不到,她就到邵阳来带孙子,操尽了心。”

我想虽然时间短暂,可三代同堂是最幸福的时光吧!我面向邓队长,盯着他严肃的、黝黑的脸庞,聆听着他悲缓的话语。“感到十分遗憾,没能实现我的诺言。很多年前有这个打算,跟许多人都说过:等自己退休,回家乡住,陪在母亲身边,尽孝心。可母亲没有这个福气。”

我插话到:“听说你母亲近2年很不好!”

“从去年母亲阴历6月份过生日,对崽都不认识了,头抬不起,眼睛睁不开。瘫痪时,母亲背靠着墙壁,用能动的右手自己吃饭。尽量不给我们添麻烦。”

“你心目中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邓队长这么优秀的儿子,我好奇地问。

邓队长提高了嗓门,砸吧了下嘴说:“母亲与父亲结婚后从良种场调到园艺场,因母亲做事积极,力气大,原场长还不放人,年轻时还评过先进生产工作者。大木桶跳水、打豆腐、蒸甜酒、熏猪血丸子、砌灶、制衣服布鞋都由她一人肩扛手提;特别是布鞋做得好,附近的人都以她的为样板。我们三个男孩都是6070年代长大的,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都给叫花子一些,同情心比较强。还有倔强,不给后代添麻烦。母亲常说一辈子多栽花,少生刺。教育我在劳教(戒毒)工作上不干违心的事。” 话语中带着自豪,仿佛谈话有点轻松了。

“你母亲有什么心愿?”

“子女健康富裕是最大的想法。以前吃不饱,受的苦太多。自己18岁参军到现在,近40年没在她身边,母亲毫无怨言。”

“你母亲一生,联想到自己这40年,多么漫长的岁月。父亲离世,你手握钢枪守卫在祖国的南疆;母亲离世,你坚守在值班室,都没有守在双亲的身旁,都没有把握住那最后的时刻,你是咋想的”不知咋的,我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提问,后来证实这是无情的拷问。

邓队长刹那间泪水汩汩。他起身快速走进卫生间,传来擤鼻子的声响。等他返回时,双目依旧含泪,他猛地抽出纸巾,揩着这苦重的眼泪。

我们的对话又戛然而止。我忙起身告辞。邓队长这从此再没有娘的孩子,这在母亲弥留之际都没在身旁尽孝的孩子,面对这灰蒙蒙的初冬,煎熬的是一个漫长而寒冷的严冬呀!2018年12月13日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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