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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麦菜和红烧肉

时间:2019-03-08   作者:客过德令哈 录入:客过德令哈  浏览量:229 下载

两种食物。

一种是蔬菜,一种是肉类。

对于维持人的生命,在某种意义上,同等重要。

蔬菜,是苦麦菜。

肉,是猪肉;烹调好后,是红烧肉。

下面,讲的,是这两种食物的故事。

 

苦麦菜

1970年到1973年,每年,都有一两个月,我们在从化分校[i]度过。也就是,在我说的从化“九寨沟”度过。

那时候,物质匮乏,不一般的匮乏。

一两个月里,除非偶然,要不然,我们的饭盆里,永远只有两样东西:米饭+苦麦菜。

餐餐如是,日日如是。

暗地里,我一个劲儿地质疑:从化“九寨沟”这个鬼地方,地里是不是,只长一种蔬菜,长这种专门跟我们舌尖上的味蕾过不去的苦麦菜?

我不敢明质疑。

明质疑是找死。

 

主厨掌勺的师傅,大概不要怎么考都可以胜任大锅苦麦菜的炮制。只要在乡下煮过猪食的贫下中农同志们都可以愉快上岗。

这里,简单叙述一下这个炮制过程:

 

先交代食材:

花生油,少许;

粗盐,少许;

热水,适量。

 

然后,交代步骤:

大锅,烧旺火;

锅热,浇少许的花生油;

洗净没洗净的苦麦菜,全倒到锅里;

翻炒三两下,加热水适量,加盖;

约莫十分八分钟,揭盖;

翻炒再翻炒;

撒一把粗盐;

翻炒再翻炒,让粗盐充分溶解,入味;

上盆;

搞定。

 

食材够简单吧?步骤够简单吧?

说真的,炮制苦麦菜的过程,比煮猪食可能还要简单。

但是,老天在上,那个大锅苦麦菜,吃起来,太难吃了!

 

人们常说,民以食为天。

OMG!我们的天,让寡淡带点苦的苦麦菜给铺满了!

我们食物的多样性、味道的复杂性,可能还远不如猪食。

有时候,我甚至打算,下一辈子放弃做人的机会,干脆投胎做猪算了!(那是赌气的话,要是投胎真让我选择,我情愿选择可以自由飞的鸟。笼中鸟不干!)。

 

苦麦菜,把我们的日子吃苦了,心也都吃苦了,吃到《苦菜花》[ii]那么苦,直盼望有一天苦尽甘来,舌尖上的味蕾,翻身得解放。

我曾暗暗发誓,有朝一日,逃出苦菜天,绝不再吃苦麦菜了!

说说而已。

后来,家里人说喜欢吃麦菜,我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跑去“钱大妈”[iii]买。

 

红烧肉

在从化“九寨沟”,虽然苦麦菜一直跟我们较上劲似地,拼命地跟我们的舌尖过不去。但就像人生的道路不会一条道走到黑那样,舌尖也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在我们舌尖最绝望的时候,失惊无神,上头传出消息:

杀猪!

这个消息,简直是十月里的一声春雷!久旱的甘霖!雪中送来的火炭!

不能说是全“九寨沟”,至少是全分校,

霎时间,轰动起来。

杀猪的喜讯,仿佛《北京喜讯到边寨》:

DoDoDoReMiReReDoDoLaLa

DoDoDoReMiReReDoDoLaLa

......

一时间,传遍分校的各个角落。

从宿舍,到教室;

从厕所,到食堂;

从猪圈,到菜地;

从坡顶,到溪边;

......

 

同学们,

无论是男同学之间,还是女同学之间,抑或授受不亲的男女同学之间,争相传递杀猪的喜讯。

本来友好的同学,为杀猪而击掌相庆;曾经有过过节,老死不相往来的同学,也为杀猪而一笑泯恩仇。

总之,整座山头,顿时笼罩在过节一般的欢乐喜庆氛围当中。

 

的确,我们远不止感觉到喜庆的气氛。

我们真真切切地闻到了熬制红烧肉那氤氲的香气。

那种香,扑鼻而来。

我们的鼻腔,轻易就捕捉住香的气团。

久违的肉香,透过我们的鼻腔,缓缓进入我们的灵魂。

闻着肉香,我们的饥饿感,从腹部,然后,胸部,渐渐升起。

 

那天傍晚,太阳已经从三条松[iv]方向的山头落下去。西边的天空,一片红霞。

离食堂开饭的时间还有一个或半个小时。

一个声音,在我们耳边,轻声呼唤:

“起来!

向食堂前进!”

教室里,一个同学,悄悄起身,拿起饭盆,走出教室。

第二个同学,悄悄起身,拿起饭盆,走出教室。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第六第七个,......

开始,是男同学,后来,女同学,也出来了。

宿舍那边,陆陆续续,也有人出来了,手里都拿着饭盆。

不知谁起的头,“铛铛铛!”,有人敲响了饭盆。

接下来,“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一呼而百应。当时,不知道有谁不小心,敲得兴起,用力过猛,把搪瓷饭盆都敲掉瓷了。

整个分校山头,想起一片“铛铛!”声,宛如一组敲击乐的合奏。

敲击乐乐团,缓缓向食堂进发。

 

鉴于自发的敲击乐,热情可爱,那天的晚餐,食堂破例提早开饭。

每一个卖饭窗口虽然都排着长龙,每一个拿着饭盆的同学虽然都饥肠辘辘,但是,没有人故意去破坏节日的气氛,每一条长龙,秩序井然。

 

那天晚餐,全体同学一人分到一块红烧肉,一大勺肉汤。

那块红烧肉,连皮带肉,半肥瘦,七八公分见方,一公分厚,用筷子夹起来,不透光,风吹不动,很够分量。

这次,红烧肉的制作,绝对堪称大厨的杰作。

我没有办法想象得出大厨炮制红烧肉的配料和过程。

总之,烧出来的红烧肉,就是,闻起来,香!吃在嘴里,更是香气四溢。一小口咬下去,肉汁漫过舌尖,鲜美无比。那种鲜美,令人陶醉!可惜,没有酒!

大厨就是大厨,必须给他点上十个或者不止十个赞!

吃过分校大厨炮制的红烧肉,那美味,永久存留于我的脑海里,抹不掉了!

后来,不要说红烧肉了,即便任何其他山珍海味,都无法用它们的味道来取代我记忆中分校的红烧肉。



[i] 我的母校——广东实验中学,文革时期在广州从化县龙潭公社爱群大队建分校,以补校舍的不足。

[ii] 《苦菜花》,文革前的一部电影的名字。

[iii] “钱大妈”,连锁街区肉菜小超市。

[iv] 三条松,是分校所在爱群大队的一个小村庄。

作者简介:退休教师,酷爱文学 早年,计算机,工学学士; 当过知青,做过工人,恢复高考上大学; 然后, 国企,工程师,高工; 私企; 下海; 上岸,返身入职高职学院,任教,十数年,直至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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