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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忆集

时间:2019-03-15   作者:明城 录入:明城  浏览量:280 下载
    世间万物,各有其因缘际会。命中注定要与之相遇的,兜兜转转,还是会遇见。——题记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常常会做一些梦。我已经记不大清了,但大概是从卢老师教我那时起,开始习惯于把那些梦记录下来。每每醒来觉得心中压抑,眼角似有泪痕,却怎么也想不清梦中的人和事,于是呆坐许久慢慢回忆,懊恼只能回忆起片段来。然后一个人闷闷好久,突然释怀,安慰自己说忆起或遗忘都是缘分。
我冷眼看着一切发生。看着梦中的我与他们的故事。

我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从不认识的,但又似曾相识的。
我见到了她(???)和他(凌?)。
一个声音告诉我,他会爱上我。
 
遇见他们过后,没有过多言语的,我们三人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被醒来的我遗忘的事情后,我和她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和他在一起了。我没来由地知道,如果我从未出现过,他们会爱上彼此,然后像每一本小说的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一样,在经历了长久的磨难后,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甚至连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我心怀愧疚,然而即使明知道是我拆散了他们,仍然毅然决然和他在一起。
那样长的岁月里我在梦中,唯一让我心安的是她不曾喜欢过他。但我想她又是喜欢他的。我无法说清她的喜欢是出自于心还是仅仅是因为作者安排的宿命。我是唯一的变数。因为我,他没有爱上她。因为我,她误会了他并从此反目成仇。她不恨我,但因为我横桓在他们之间,她以为他背叛了我们,爱恨交集,她想要斩断那些过往。

我们在一座寺庙之中。
她为了躲避追杀,乔装混进了一间房里,房间里有很多人。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挨个一间一间房间翻过去,推开门,我一眼认出了她。而我没有说话,沉默着停顿了半晌,我看见她和另一个中年妇女在装模作样地说笑。不知为何,我心下明白她们已经在整座寺庙地下埋藏了炸药。她想他死,想我死,同样想要自己死。
我合上门,继续往前找,找到了一个人。
他是我完全不熟悉的容貌,不熟悉的话语和动作。他分明不是他。可我就是知道,眼前这个从来不认识我的人,我也从未见过的人,就是那个爱我的、我爱的人。
我的记忆有一瞬间混乱。他仿佛一直存在于那些岁月,一直默默守候在她身边,看着她与我们走过的每一多云,也看着她为了我爱的那人泪如雨下。
但是,他有一双我熟悉且深爱的眼睛。
于是我知道,这是我爱的人,但这个人的记忆中我从未出现过。
他是这个故事中爱上我的男主凌?,也是这个故事中默默爱着女主???的男配凤琨。
并且在凤琨出现的那一刻,爱着我的凌?就已经消失。
我是惟一的变数。
他爱的是她,不是我。这是命中注定。

我心中的有一刹那的恍然和悲怮。但奇怪的是,我仿佛早已知晓这样的结局,并且释怀。

我缓步走去,穿越时空,忽然扑进他的怀里。他的神色冷漠如路人。凤琨一直是讨厌我的,如果不是我,她会获得属于她的幸福。可是那一刻,他没有推开我。他深邃的眸中闪烁的星辰,曾是我梦中出现千万次的场景。我忽然握着他的手,拉着他跑到寺门口。一路上,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我瞬间泪落,我喊住他。
我说:“师兄,不,或许应该叫你凤琨了。阿琨,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既然因为我这个变数而导致发生的一切,那么我就有责任去赎罪。”
“你在这里不要进去了,我会把她带出来。在那棵柳树下,在一切最初开始的地方,你带她走。”
我没有等他回答。
我只是抹掉眼泪转身跑了进去。

在那个房间里,我推门的刹那,她正捧着一个橘子,眸色深沉,怔怔地不知在看什么。我走过去,没有说话,拽着她往外跑。她看见我,无辜的样子,问我要做什么,我没有回应。出寺门的那一刻,一阵轰响,身后万丈火光。即使站在门口,仍然能感觉到炽热的火气席卷而来。凤琨一袭白衣,清清然站在柳树下等待着。整个世界之中,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视线中唯有那一人。
“??姐姐,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我回头看着那宁静的寺中漫天火光,似乎有呼救声,但我却只能听见淡淡的风声。
“我知道是你做的。我也知道你恨他。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始终从未对你下过杀手。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本可以幸福地在一起。”我长叹一口气,突然哽咽:“对不起……从今以后,你好好对他——你们好好在一起。”
她站着,似是了然又似是懵懂的表情。
我望着她的眼睛:“倘若我不能把他救出来,那我会找到他,和他一起死。”
她终于有些反应。
“你爱他吗?”她问。
我失笑:“我当然爱他。”声音渐渐悲伤:“爱他爱到心痛得像是要死去了。”
“那凤琨呢?”
“我爱凌?,或许也爱凤琨。但爱我的是凌?,而不是凤琨。即使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凌?可以是我的爱人,但凤琨永远不属于我。这是宿命啊。”
“我真的羡慕你。”我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温柔道:“快走吧,他在外面等你。”
她走了一段,忽然又回头。
我远远朝她招手:“而我要去陪他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似有所思:“我很想他。”
转身,我迈入重重火光。

醒来后,我仍然对凌?的深情无法忘怀。我只依稀记得他为我而死,然后凤琨出现了,别的再也无法记起。于是提笔写下:谨以此文,纪念那个真实的梦。梦中我们不能在一起,希望在这里,于我,于他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似是不可置信面前的那人是我,恍惚半晌没有发声。
片刻沉默过后,他一步一步向我迈来。
我望进他深沉的让人无法读懂的眸子里。
他跪在我面前。
我垂眸,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他:“在你心中,她就那么重要吗?”
他没有回答。
我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
“阿湛,爱情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他仍然没有说话。
我却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阿湛……”我生涩地咀嚼着这个念过千百遍却如此陌生的名字,一字一句,不留情地:“那么,我们也不要再见了。”
秦语嫣派来追杀的人一批又一批,我只能不停地奔跑躲藏。
躲进电梯里,我按了顶楼32层。
电梯缓缓上升,到了32层却并没有停下,一阵令人恐慌眩晕的倾倒感过后,电梯停在了36层。
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这座大楼只有32层,而我现在脚下踩着的秦语嫣秘建的36层,如同迷宫一般环形分布,由水晶铺就,铺上了厚厚的红地毯的楼,仿佛独立于空中,左右不通廊路,上下不接梯层。 
一阵脚步声。我瞥见秦语嫣搀着她的母亲跨步上楼,娉娉婷婷,优雅从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向来是这般样子。人前总是高贵天真,可是她的心,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早已腐烂。
我慌忙跑开,眼前豁然是一条走廊。走廊边有各式各样的店,尽头,是一家画廊。
我掀开帘子,进门我首先望见了那个着白衬衫的人。他清冷沉默,不为任何人事所动,就那样静静地正在画画。这是画廊的主人。右侧,有许许多多的人与画廊的画家学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他在一片喧闹中,如一朵安静的莲。
不知为何,我走了过去。他没有抬头看我。我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静静望着他身后的墙。那墙上绘满了他的画,黑红色块碰撞,却莫名让我心安。墙上挂着很多条银链子,每条银链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片。

我们坐在画桌前。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是很好听的伦敦腔,依稀只记得“football”了。然后他手把手教我画画,宣纸上留下墨痕。我怔怔望着他清朗的眉眼,他打开一瓶橙汁递给妹妹。走廊外隐隐传来脚步声,我赶紧让妹妹躲进桌子底下。
有人敲门。我打开大门,外面是一楼的广场,正下着雨,黑沉沉的夜色中,秦语嫣和她妈妈在灯光下站在门口。她们像是不认识我一般。秦语嫣彬彬有礼地问:“请问先生在吗?”我冷着脸,努力忍下心中的恨意:“在的。你们找老师有什么事吗?”秦语嫣似乎很吃惊,声音温柔中稍带了委屈:“先生……已经有学生了吗?”她美丽的眼睛里映出点点泪光。秦母语气刻薄而不屑:“先生的学生,只能是我们嫣儿这样温柔懂事的。”话音带了点得意。我打开门,让出了一条道。秦语嫣搀着她母亲进了门,她的高跟鞋在木板上留下银铃一般清脆的声响。
两人坐在他面前,秦语嫣一直在央求他收她为徒。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品着我刚泡好的茶。

我站在画廊中央圆台上。似是秦语嫣发现了我,我冷冷地笑,说:“你们知道吗?曾经有一个姑妈花100万绑架我,于是我绑了她剁了她两根手指。”
台下人唏嘘不已。
有一个人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眸色深沉:“想欺负我妈的人都得死。”
人群散了,我却知道秦语嫣一定会借此机会毁坏我的名誉。但是我早已不再在乎了。
他在我的银链上挂了一个花片,算是上了一节课的意思。
我定定地看他的眼睛:“我以后,怕是不能来学画了。”
他没有说话,侧对着我看着墙。
我说:“你再送我一条银链吧。”
他淡然点头,将他颈间的摘下放到我的手心里:“嗯。”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我拉住他的手:“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轻轻地拥抱住了我。
我笑了:“若有缘。”

果不其然,在秦语嫣的运作下,我的风评越来越差。只有偶尔几个人才觉得我是为了母亲才这么强硬的。
有一天路过一个学校,我看到秦语嫣和另一个女孩在公告栏那边发传单。收到那些传单的人都赞叹秦语嫣的宽容大度。我捡起落在脚下的传单,赫然是秦语嫣义正言辞保证我不是那样的人的语句。路口的屏幕正在放广告,主持人无比痛心地说:“她原来很漂亮,当然,她现在也很漂亮。但是没有人敢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孩居然这么狠毒。”屏幕上的女孩卷发红唇,就是那些成熟的职场女性的样子。然后是主持人对秦语嫣的采访。她披散着长长的黑发,着一袭白裙,天真高贵。我轻轻地笑了,这样的小手段从小到大她还真是百用不厌啊。但是秦语嫣永远不会知道的是,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相信我。
唯有他。

刹那,时空仿佛错乱。
梦中现实中的一切,与梦中我写下的一本书重合在一起。
仿佛我们的故事仅仅是我写下的一本书中的内容。
仿佛我仅仅是将我们的故事写进了一本书里。
那本书讲述了我和他的故事,与梦中的现实并行,同时发生,同时进入下一章节。
那本书的后来,他成为了一家公司总裁,成为我的新上司,书的最中间是几页非常具有设计美感的我和他的写真照片。
那本书文笔之惊艳、深情,是醒过来的我所无法企及的。
可是,我分明没有在现实中看过那样的照片和有那样文笔的书。

醒来后,枕头被泪水打湿。
我再也回忆不起来书中的具体文字。
我只记得那本书第158页的最后一行,我写道:
他的美,不应以画的方式启入我的文字中。
我只记得在那本书的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我写道:
我的故作镇静、所有秘密和全部心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爱过我。
醒来后,我只感觉到心中压抑。
因为梦中的他,自始至终作壁上观,清清冷冷,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我爱他,很爱很爱。


我眼前只一道白光,突然什么也看不清了。
醒来时,任景告诉我,阿蓁死了。
她在最灿烂的年纪死在了那一场车祸里,死在她对顾流年的一厢情愿里。
我没有去找顾流年,即便是恨,我也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只要看见他凉薄的眉眼,我仿佛就会想起那个总是有着明媚的笑容叽叽喳喳的女孩。
想起她是怎样捧着一颗炽热的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想起他面对她如星子般的眸子是如何冷漠地转身离去。
想起向来情同姐妹的我们一点一点变得疏远。
也想起她怎么义无反顾地推开了他。
我永远失去了与她和解的机会。

那段日子我请了长假,一个人走遍了所有和她一起走过的地方。
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入葬。
恰逢她的生日,我和任景一起去看她。
陵园前面拐个弯反而是闹市,街上人来人往。
过马路的时候,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买一束花。”他对路边的女孩说。
我转过头,那人捧着一束唐菖蒲径直向前走去。
我听见那女孩喃喃:“明明买花给心爱的人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为什么那位先生的背影却给人一种无比孤寂的感觉?”
于是不知为何,但我突然一点也不讨厌那个人了。
唐菖蒲的花语是——对逝去之人的怀念。
“不过都是可怜人。”任景叹道。

我们远远地跟在他后面,走进陵园。
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地将那束花放在她的墓前。
我却觉得那是他悲伤的样子了。
“阿蓁。”他低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如此温柔的声音。
“你走之后,我开始常常想起你了,但你却一次也不愿意到我的梦里来。我想这就是因果循环吧。你在时,我从来没回应过。你离开了,我才总觉得心里缺少了什么,”他的语气极温柔的:“一个很重要的人。让我活着,就像死了一样。”
“阿蓁,你若醒过来,我们便在一起好不好?”
“我还记得你曾经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你,当时我没有回答。你离开的时候很吃力地对我说:‘既然你没有喜欢过我,所以我走了,你要找一个比我好的人,不然我会不甘心的。’”他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总是爱气我?不过这一次,不原谅你也没办法了。”
“阿蓁,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比任何一个人都爱。”
我听见旁边有低低的抽泣声。我转头去看。
是那个卖花的女孩。
她手里还捧着一束唐菖蒲。
“那位先生一定很爱那个人吧。”她问。
任景道:“谁说不是呢。”
她擦掉眼泪,将花塞到我手中,像是在保证,略稚气地信誓旦旦地说:“他在等她醒过来。”

我突然笑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阿蓁为他而死,可是他的心却留在这个有灰尘的世界上。
阿蓁因为他不爱她而死,可是她死后他却突然发觉自己的爱。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然后眼泪就突然掉了下来。
这是世上最长的相思,隔着关山瀚海,隔着茫茫寰宇和万千光年。
孤山上,只有遍岭桃花,春来盛放如海。
任景看我一眼:“你哭了。”
“我没有。”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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