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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中的“九寨沟”

时间:2019-03-25   作者:客过德令哈 录入:客过德令哈  浏览量:474 下载

我们的青春岁月,在普遍的物质匮乏中挣扎求存,国家如此,学校如此,家庭如此,个人也如此。

吃饱,没有问题,但不是每天都有舌尖上的享受。

灵魂,是饥,是饱?很少人过问。

我说的是从化分校时期的生存状态。

然而,

我们有“九寨沟”!

 

从化山区,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山沟,藏着我们的六十中(省实)分校。

山上的流泉,汇聚成一条小溪,自西向东,蜿蜒流过九个山村。

于是,我把这个山沟叫成“九寨沟”。

此“九寨沟”,非彼“九寨沟”,

不必指望它气度不凡,更不必指望它景色迷人,

它只不过是一条平凡的山沟,住着平凡的人。

有一阵子,我们是其中的居民。

 

地图上,不叫它“九寨沟”。

当年,叫它从化龙潭公社爱群大队。

“九寨沟”里,九个山村,住着客家人。

客家人好客。

他们腾出一个小山坡,让我们建分校。

于是,我们就成了沟里的居民。

 

一座裸露的土坡,座北朝南,盖了层层房舍。

房舍日日望着南面的山。

土坡下,一条村路,横贯山里山外。

跨过村路,再过去,便是一片稻田。

稻田和山之间,藏着那条小溪。

 

“九寨沟”里,山不高,林也不密。一山林木,疏疏落落。然而,托朗基草的福,“九寨沟”的山,不曾把黄土裸露。满山,没长林木的地方,都覆盖着朗基草,使绿水青山本色不改。

疏林,流不出有气派的河,只能流成小溪。

大河流它的澎拜汹涌,小溪流自己的潺潺细语。

大河小溪,各有自己的使命。

那条小溪,本无名,我给它取名“九寨”溪。

它无分旱季雨季,从不断流,为的是不辱使命。

 

“九寨沟”,九条村。

我们虽然不曾专门走村串寨,但不大的山沟,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各个山村,多多少少都曾留下我们的足迹,让我们获得一些人生的经验,或者山村的野趣。

要想进出“九寨沟”,去源潭赶火车,或者从源潭进入“九寨沟”,走三条松吧;三条松是“九寨沟”的门户。

要想表现英勇无畏,还是去三条松吧;三条松偶然会发一场山火,需要勇士的扑救。

要想打柴完成任务快一点,仍旧去三条松吧;三条松附近的山上,打柴的人少,朗基草长得茂密一点。

要想戏水来劲一点,去大水窿吧;大水窿有一处地方溪水深一点;还可以站溪边的石头“跳水”。

要想晚上睡觉够刺激一点,入住吴屋山边的旧粮仓吧;那里顶棚上头的棺材,保你夜梦惊魂。

要想晚上听听男女生之间的鼾声,还是入住吴屋的旧粮仓吧;男女生之间的寝室,只隔着一扇竹塌,彼此间的梦里打鼾,都清晰可闻。

要想争当劳动突击手,去萝卜地挑泥砖好了;挑八块泥砖,你就可以挑战挑砖大王李豪章老师。

要想尝尝田鸡的美味,可以到庙排;庙排的鱼塘,容易逮到田鸡。

要想学雷锋做好事,还是到庙排好了;那里的村路,雨后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需要有人养护;你可以在那里挥锄填土铺沙,还可以尝尝手上打水泡的滋味。

夏天,早禾窿的稻田早熟,村民收割忙不过来;你可以去早禾窿帮忙挥镰割稻;小心你的小指,不要被镰刀伤着。

你如果未尝过禾“虾”,不妨去早禾窿;稻熟时,稻穗上伏有禾“虾”,逮来煨着吃,可香了!

要是你听说过生吞蛇胆,可以强筋健体,你不妨还是到早禾窿;田里有水蛇,逮着水蛇,开膛破肚,取出蛇胆,就往肚里吞好了。

 

“九寨沟”,一条溪。

闲极无聊,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到溪边嬉戏,流连,甚至发呆。

溪水温柔,可以抚平一切穷极无聊。

当我怔怔地望着匆匆奔流的溪水的时候,偶尔会心生疑问,对小溪说,“着什么急呢?歇歇脚又怎么样?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九寨”溪,不理我。一如既往,绕过我的脚踝,流过我的指间,越过我的身体,无语向东流。

无语的溪流,流过九个山村,流到水坝,才被迫无奈地,暂时停下匆匆脚步。在那里,积水成塘。

等到水闸开放,被拦截的溪水,才再次踏上奔跑的旅程。

溪水顺着水坝旁边的引水道,冲向小水电站的水轮机。

托刘德煌老师的福,借水流的力量,电,发起来了;村民的谷子,也碾成了大米。

再然后,水流挣脱水轮机的羁绊,冲到水坝的下方,义无反顾,流向山外,一路向前,汇百川,奔大海。

 

学校食堂的蓄水池,每天晚上都得从水井抽水。抽水比较耗电。抽水的电力,就是靠小电站提供的。

曾记得,当年负责食堂抽水,每夜往返电站食堂。

夜黑风高山村路,最怕路边的金塔,伸出一只灰白的手,把我们拖到路边去,为我们曾经的冒犯,打我们半死。也怕迎面过来的黑衣人,绑我们塞柴堆里,向学校讨要赎金。即使没有什么东西会在半路上伤害我们,也怕。连我们自己身后的影子,一晃一晃地,都以为有吸血僵尸跟在身后,图谋不轨。

好在,我们命大,又身处善良的“九寨沟”。

我们夜夜山村路,夜夜提心吊胆,但都无惊无险,夜夜平安。

 

“九寨”溪,多数时候很清,很浅,水很凉,水流很缓慢。

溪水清澈见底。河底是细碎的沙石。印象中,没见有小鱼小虾在溪水里游动。

溪两边长着杂草。偶尔,杂草丛中,会不经意地冒出三几颗紫红色的水杨梅。见到水杨梅,我们像见到宝一样,争相摘取,就着溪水洗一洗,便塞嘴里。土生水杨梅,虽然个小,但酸酸甜甜,既解馋,也解渴。

溪水浅的地方,水才没过脚踝,卷起裤管,就可以趟过河。

天热上山打柴,路过小溪,见溪水清得可爱,大家会忍不住掬一捧溪水,照头照脸泼。那种凉,直渗心脾。

碰巧自带的水壶,开水喝光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捧起溪水就喝。

年轻,就是这样,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天热的时候,我们每天都到溪里洗澡。

躺在浅浅的溪水里,一任流水冲刷,冲刷去一身的汗污,一身的疲劳。身上渐长出一身的轻松与愉悦。偶尔,还带出不着边际的遐想:

有多少人同洗一溪水?

谁在上游?谁在下游?

楚河汉界,挡住了遐想的去路。

 

最是难忘“九寨”溪边那次高规格的洗浴享受。

秋冬凉季,分校照顾女同学的生理特点,专门在大队部对开的溪边,支了个大灶台,放上一个大锅烧水。旁边建两间冲凉房,供女同学轮流洗热水澡。

男同学一般没有洗热水澡的特权。

记忆中,一到秋冬季节,在溪中洗澡,冒着呼呼寒风,几个人要么鬼哭狼嚎,要么大声唱歌或者吹口哨,假装英勇,跟寒风搏斗。三下两下洗完,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嘴里还呼哧呼哧地往外喷出白色的雾气。那时候命硬,钢铁那样硬邦邦,很少得感冒。

有一天,不知哪位神仙的主意,让我和凯民出车龙潭。

我们都是一等一的良民,顺民。

神仙有令,我们是二话不说,领会清楚任务,拉上大板车,便欣然出发。

一个下午,翻一个腊子口,上下一个大斜坡,跑龙潭墟,一个来回。

那个下午,我和凯民,是奔驰,是宝马,也是铁人王进喜。我们俩迈开双腿,英雄兮兮地,推拉着大板车,一前一后,奔跑在“九寨沟”群山与龙潭墟之间的土路上。

傍晚,我们身水身汗,冒着丝丝小雨,把大板车连车带货拉回分校。

神仙,一来体恤我们做苦力,劳苦功高;二来,怕我们雨中受冻,风寒侵体,得感冒;特意让我们享受高规格洗浴待遇:一人一桶热水,并占用冲凉房。

天寒地冻,加上大能量消耗,用山边柔柔的溪水烧成的热水,洗个热水澡(虽然只有一桶水),洗完澡穿上衣服之后,那一阵子,真有一种神仙的飘飘然!

 

“九寨沟”的记忆,零零碎碎,杂乱无章,捋不成形。但尽管零碎杂乱,却不可抹除。在无聊、无趣、梦残的岁月,“九寨沟”不仅是我们生活、劳动、学习、娱乐的居所,它又何尝不是我们灵魂的依托?心灵中的胜境?

我们不无惊奇:几年前,当重返“九寨沟”时,我们发现,分校旧址已然湮灭于岁月流水之中;然而,山水如昔,沟壑依然;甚至那条“九寨”溪,至今还在不息流淌。它的容颜,看起来,似乎并未老去。

作者简介:退休教师,酷爱文学 早年,计算机,工学学士; 当过知青,做过工人,恢复高考上大学; 然后, 国企,工程师,高工; 私企; 下海; 上岸,返身入职高职学院,任教,十数年,直至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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