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九江

    Z65在黎明前的夜色中继续向九江前行，轮毂吱呀，车身轻微摇晃，它和子弹头相比要逊色许多。春运一到，火车票难抢，开票十秒票就卖光了，很服气12306的功能强大。幸好孩子们今年寒假放得早，回九江的票不太难买，我买到了五张硬卧。直达车睡一晚，第二天黎明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到了，虽比朝发夕至的高铁慢，但五个人的票价合算下来，要便宜一千二百块，是个不错的选择。

    六点四十分，火车驶进九江站，又到九江了。从2003年去北京读书开始，至今已十六个年头，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执着的为中国的铁路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力量。来与回，说不清了，都是回家。父母在的地方和老婆孩子生活的地方，还有我在沙漠里的营地，都是我的家。我是天涯流浪的命，却从不觉得孤单。沙漠有菜园，小家有温暖，回到牛桠滩，还能找爹妈。

    这会子孩子们有点饿了，他们盼着早点到家吃他们小奶奶做的米粑。我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我的大妈。可能她心里常骂我，骂我忘恩负义呢。读书的时候，来来回回，我都是吃她做的饭。吃饱饭，她给我拧着包，送我上火车。做小辈的，总是享受着长辈的关爱，心安理得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我们关系疏远了。翅膀硬了，飞得远呢，骂我一点不过分。常年出工在外，许多对我有恩的人，我不经意间忽略了他们的存在，骂我都是应该的。我只想说，你们对我的好，我牢牢记在心里。生活有很多的变数，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珍贵的情感珍藏在我心间。

    这会，媳妇一会给我拿吃的，一会让我喝牛奶。这个世间，能与我相依为命终老的人，就是她了，也只有她了。她与九江的缘，就是和我的缘。农历2007年末，她第一次和我来到九江。那年的雪好大，南湖公园的松树被雪花盖满了，树是常青树，雪是润枝花。雪下在北方，光秃秃的枝干，雪花都没有挂着的地方，没有可以枕着喘气的地方，所以才都跑到南方来了。南方的树，才是雪的依靠，就像我作她的依靠。九江的常青树最好，鄱阳的男人最可靠。

    那年那天赏了半天雪景，晚上我就发烧了。媳妇拿毛巾给我敷上，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就退了烧。那个时候真年轻，什么也不怕。现在的我，咳嗽起来，没有一周是好不了的。又是吃药，又加衣服，孩子们大一点，我也跟着老了一点。这是自然规律，不用挣扎，不应叹息，吃药也有吃药的味道。

    九江，我又来了，还有半小时，我将离你而去，去往鄱阳，我的家。九江的南湖支路，九江的南湖和公园，都来不及去看看。住在这里的人，要平平安安。这里的常青树是否还在等待着一场大雪呢？

    我的眼角有一滴泪，蒸腾，再凝固，化作一朵小雪花，挂上窗外的松枝。

2019.1.17 九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