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自考

“到保定三中”坐在司机位置正吃着煎饼果子的男人赶紧狼吞虎咽的吃掉剩下那大半个，狠狠撮了口豆浆，慌忙的点火起步。窗外，客运中心惯有的热闹在太阳那睡眼惺忪的照射下还显得冷清。“这么早，又是礼拜天，去三中干嘛啊”“去考试”“哦，这阵子考试的挺多，前阵子我拉了个小丫头就是参加成人高考的”“我参加的是成人自考，和高考不一样，纯粹自学，不用上课。”“我说呢，像咱们这个岁数压力太大了，上夜校没那个精力了。。。。”窗外，枯黄的落叶随风滚动，更多的叶子仍然倔强的和季节对抗。“是没那个精力，我看书也是挤时间，很多时候根本静不下心来，看着字，脑袋里就是装不下东西”“是，我没结婚前也上过夜校，那时候在厂子上班，听着老师讲一会就眼皮打架，我媳妇就是上夜校那会认识的，后来她考试过了，现在工作比我好”“你们一起生活中觉得有差异吗？”“两口子吵架免不了，感情挺好的，毕竟一起吃苦过来了。咱别走五四路了，这个点经常堵车，万一耽误你考试，我绕个道，更快”窗外，一辆辆车驰过着，太阳照射下一个个流光在车身流动。“一会到了正好离我家不远，顺便给老婆孩子买点早点，这俩肯定还睡呢。。。喂！老婆啊！起来了嘛？起来个屁，听声音就是刚醒，想吃什么啊？正好拉了个活离家挺近。。。挂了啊！绿灯了”窗外，大多的店铺还关着，行人萎缩在外套里，树上顽强的叶子很多卷起了深黄的褶边。“师傅，多少钱，现在先把钱给你吧，一会下车后我就直接进去，怕迟到了”

校园内，白杨叶子没有了夏天的哗啦啦响。随风轻轻摇晃又依然闪闪发亮。像一群舞者随着光的韵律纤摆着。一片，或者那株的三两片，轻轻离开枝，打着旋，或滑着舞步完美的结束着使命。缤纷三两的落叶中，间疏的人，急匆匆的随着路线走着。低头，匆忙，是共同的特点。这是一群和社会不同的人，这群人的共同点是安静的孤独。当因为考试而不得不在一个地点聚集在一起时，校园内那短短的路就显得好长。他们和她们的衣着也是共通的朴素。这样的衣着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一定会让人觉得像是刚刚达到温饱甚至是低保户。请别觉得我说的夸张，这里的人们，没有华丽没有考究没有色彩美的搭配，共同的特点就是随意。随意的就像一群在自己村里冬天闲逛的人们。不过虽然衣着是这样，他们或她们的神情都是智慧的平和。他们或她们的眼睛都是有着清澈的润泽。当这种眼睛注视着你久了，你会有种被对方看透自己内心深处的惊慌。那种清澈的眼睛平时是藏起来的，只是在考试的这样场合，自己是无法将清澈隐藏起来了，于是他们或她们的多数人都低着头匆匆忙忙去自己预定的地方。进来时候如此，考试完了出去时候也如是。。。。。落叶，是还有着生机的绿色就落下来，秋还会有段时间，白杨遮掩在校园内的路，快二十年没认真走在学校里了，墙壁斑驳，篮球筐破旧，仍然有着绿意盎然的落叶，静静的在路牙子边，看着一个个低头匆匆的或青年或中年甚至头发发白的男男女女。。。。。。。

进门，未果。原因是需要凭考试通知单进入。并且是纸质打印的。忙着复习都忽略了在网上看看考前须知。一路打听着找到考试综合办公室，匆忙写着临时的通知单。听着工作人员闲聊，听着那个看着我写的大姐的数落。这个综合办公室是一个临时大厅匆匆拼凑的。空荡荡的座椅蒙着灰，闲聊和善意的数落让这个大厅瓮声瓮气的哄哄响。“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是考试前该准备什么应该看看啊！什么都有什么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说，如果没有临时通知单，你学习再久也不能考试啊。。。。”没办法，谁让自己实在是大意啊。我还好，浅浅的低头边写边笑。毕竟人家是关心不是。我旁边那个网上搜索的姑娘听着数落，脑门都冒了汗了。慌里慌张的怎么也无法查到考试学院的网站了。“来，我帮你找到网站。”那个大姐见我填完转而数落那个姑娘“你说你慌什么啊，考试不能紧张，半路把笔丢了，到这不知道座位号，这种状态可不行。。。。”拘束的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网上搜索的那个姑娘，汗混着眼泪在脸上，手掐的衣角死死的。。。闲聊的那几位慌忙的安慰，数落的那个大姐忙拿纸巾。那个姑娘到底是嘤嘤的哭出声了。。。离开的时候我想，这个姑娘也就二十五四吧？挺腼腆的丫头，到把那个嘴快的大姐吓着了。不过这的人真的挺好的，无论话多话少都有客气中透着关心。门卫大爷，楼层监管，考场监考，还有这综合办的话唠大姐，都挺透着让人窝着温暖的流。。。。斑驳的走廊，堆积的课桌随意的码在走廊。走路都透着咚咚声的回响。。。。挺温暖的。。。。窗外的落叶撒在地上一片了，嫩黄色的一片。太阳照在那些落叶上在闪闪发光呢。。。

 
考场门口签完字，那签字纸上还有个人照片对应着座位号，有种受宠若惊的逸然。自己一个人孤独太久了。在这个签字照片里找到一种存在的感觉。这种感觉太零落了。只是偶尔的在自己写作的过程中看到别人零落而又吝啬的点个赞的时候，还有在那个文学网站发表文章后被编辑点评时候才能偶尔找到那份感觉。很难有人明白的，别人追求实在的物质欲望，而我认为那些很短暂。别人认为我弄些闲情雅致虚无缥缈的花花草草似的东西，而我认为它是真实。所以很少人明白很多人不理解——甚至鄙视。鄙视我这个没本事没出息的小工人。受着种种，担着孤独。每一个小小的存在感都让我分外珍惜。因为那一个个小小存在感，能给予我莫大的支持的动力。。。。。那一篇纸上可是二十多个照片。照片里的那些人不都是和我一样爱好的吗。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是注定用于实际就业等于零的专业。当老师用的着，不过教师用这个专业，九成人选择捷径而不会真的默默在夜晚苦读的。这照片里这些人我相信绝大多数是爱好者，是同样有兴趣的人。看！我不孤独。签完字抬起头我就能看到他们和她们。都在静静的低头看试卷。。。。。额。。。男的三两个，女的一大群。。。。。

《秋》又一个略微寒冷而又阳光温暖的季节，去年的这个季节在干什么？在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像机器般的活着。工作，劳动，重复着几分钟完成的动作，无休止的达到十二个小时。偶尔的，抬头看看天，刺眼的阳光让人觉得心中泛起融融的温暖。然后，就继续着自己那十二个小时的重复。窗外，一片枯黄带着灰败色叶边的白杨落了。。。今年，在一个小厂做着活计。在中午上班的路上，一阵在这个季节必然带着迷眼的沙子的沁凉的风，呼，吹散了行人的淡定，吹乱了在水果摊前独坐的老人那皱纹壑壑的黝黑脸庞。风中，一片依然稚绿只有叶尖青黄的柳叶随风翻滚。。。想起了史铁生的那个关于秋的文章。他是残疾的，因此他是不幸的。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那时候找到了自己的意义～文学。默默陪伴永远支持并隽永无私的母亲，在那个秋花开的季节意外的随着救护车的呼啸，离开了他！那个秋，会再以后无数个秋的时候总是让他想起。秋，对有些人永远有着特殊意义！大多数人在瑟瑟风中奔波的时候。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总会趁着挤出来的闲暇去踩踩落叶。大多数人看着那风景和诗情却满脑子想着活着的累，并思索钻营自己疲惫的怪圈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小部分人，坐在一个静静的地方，听着风语品着阳光，韵着自己的心事。。。这会儿，坐在教室里的我，听着沙沙的写字声，看着试卷，写着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新的起点。这只是起点。终点时候，只能是在行将就木般苍老时候。那时候的秋，一件风衣，最好没有拐杖。踏着叶，最好不是水果摊那个老头的木然的混浊眼球。最好随着秋虹般的钢琴曲，慢慢而又轻盈的踱在原野。或是迟缓而又从容的行在水边。。。沙沙的落笔，写着我的起点。叶，又落了。。。。。唔，写完了。卷子写完了。看看时间，剩下四十多分钟。从头审审试卷吧。

一个交卷了，是第一排的那个男的，从一开始就浑身长虫子般扭动。现在终于迫不及待的把试卷交给监考。然后，然后像逃避恐怖似的匆匆离开。。。又一个交卷了，是天蓝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支额抚首的时候比答题的时间要长久。终于，终于拿起卷子有点恋恋不舍而又欲拒还迎的温柔的把卷子交给监考。迅猛的拿起皮质考究的挎包匆匆的掏着手机。不一会楼道里传来标准保定话而又略带北京味的声音“哎！，你现在往哪儿涅？我明天就要走啦啊，你今个儿打算怎么安排？行，去北国商城吧”。。。。在我右面的那个一直吸溜鼻子的橘黄色羽绒，看着试卷频频的点琢了半天脑袋，也交卷了，交完卷子，手心捂着鼻子狠狠的吸溜了一下。随后，随后是铅笔，右手拿起交到左手。碳素笔，右手拿交到左手。草稿纸，整齐折好，交到左手。考试通知单，拿起，凝视了一下。呼口长气，起立，转身，离开。那一头散发，柔顺而又黑亮。。。。。我在看着试卷，试卷也在凝视着我，“交了吧！看你够为难的。把我交了吧”“在等会，让我在好好看看吧”“你都看了有一会了，该写的都有了，不会的也蒙了，交了吧”“万一我又想起什么来呢”“不会有了，最后十分钟了，想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你落笔，这会何必为难自己呢”“。。。好吧，这次就这样吧，在过半年，我在来这里，在闻闻你的书糜香气”“我一直都在，你会信守承诺吗？”“会的，一生一世，山碎水干，苟无思否？”“嗯，那好，半年为期，击掌。。”交了，该离开了，窗外的风越来越密了。转身拉椅子，起立，离开。回首看看，大多数人还在安静的低头沉寂着。我的后座，一个带着老花镜，头发霜花而又整齐的浮向后方的老人，仍在沙沙的写着。

楼道里灰尘挺多的，东一簇西一群的课桌让通道显的局促。墙壁的白色早已经是灰色。窗外的风在阳光下跳动，让朦胧的通道显得抑郁了点。三楼如是，二楼同样，一楼必然的一样。学校从来不是华丽丽的。不过在今天有点显得沉闷了点。一如现在的心情。考完应该觉得轻松，我却没有，到有点怅然。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看了大半年的书在这里结束。下一个要看什么暂时没有答案。这一段真空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家里幸好有几本值得看的书，聊以打发时日吧。推开布满灰色的玻璃门，阳光混着落叶，屏息的风伴着干燥。点根烟，呼出那份混合着烟草蓝色的安宁和放松。做的好不好不重要，答的行不行又如何，我的第一步那份脚印总算在悬了亘久的半空中落下了。还会有密密麻麻的更多的脚印在将来等着我的。顿了顿衣领，快速的吸着烟，快步的走在路上，叶儿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子。。。同行离开的人都带着快乐和轻松，我装着永远不会消失的疲惫和孤独。低头，吸烟，匆匆。。。门口在不远处了，那里聚集了一群人，人们在等待各自的该等的人，我没有。抬头，吁气，暗淡。。。穿过校门，虽然明知没有在等待我的人，仍是快速的浏览着那些翘首的人们，希冀找到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奇迹。唉叹，耸肩，真傻。。。去公交车站等了会，想想还是走会路吧，很久没在城市里闲庭信步般踱步了。习惯了孤独，在人群的车里更会产生强烈的孤寂。何不奢侈一下，让自己安静的回去。

“去客运中心”一上车就扑鼻的烟油子味道。这位司机师傅也不知抽了多少烟。浓浓的刺鼻味道肯定会熏跑很多打车客。师傅面无表情的开着车，车内唯一的声响是收音机里不厌其烦的推销包治百病的丸啊膏的。天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一脸正直的不要脸专家。也算是这个急功近利诚信缺失的年代一大特色吧！窗外行人匆匆，车内冷冷冰冰，噪音没有止境，摇下玻璃透透熏蒸。“关上窗户！外面风大”不客气的语调，伴随的还是冰冷的脸。这个师傅更年期呢吧？瞅瞅上扬的眉角和下撇的嘴边，五十开外的人像一个火药。“前面那条路通向哪里啊？一直没那么走过”“到东站，怎么？咱们溜达溜达去？”下意识的看看计价器，我呵呵的笑了，他略带得意的哈哈笑着。笑的都透出浓重的腹腔杂音，像敲破锣般沙哑。不由得细细看看他的脸色，没有一点红色，蜡黄的脸衬着暗青的嘴唇。瞥见我在看他，师傅轻蔑的斜了我一眼。不由得让我觉得好奇，这人这是怎么了？。。。

一辆黑色奔驰前面横躺着黑色电动车，穿着考究的大肚子男人正和一个老人理论着，地上躺着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可能是有点冷，躺着的那个女士把上衣的沿帽兜住脑袋又继续躺在冰冷的柏油路。奔驰男振振有词的指着车的前脸。理论的老人看的出说话越来越底气不足，不过气喘的却越来越大。地上的妇女忙着用手上下的顺着胸口，奔驰那个大肚子男慌忙的掏出手机走到路边打着电话。“前面快到客运中心了，要不要过那个红绿灯”司机面无表情的说。刚说完就紧打方向盘试图超车，感觉身体受挤压般向一侧倾斜。这个司机师傅。。。。真是的，年纪不小了，还是这样浮躁。。。。停车付钱时候，司机打开皮夹子，里面一张纸赫然写着满城监狱服刑人员会见通知单。满城监狱，那里是轻刑犯服刑的地方。会见犯人原则上似乎只能直系亲属可以去。看来这个脾气不好的司机师傅的家里人正在服刑。。。。打开车门下车，手机吧嗒一声掉在后轮前方。慌忙捡起手机，当手刚离开轮胎，车子呼的留给我一堆尾气驰走了。四五十岁的人了，难不成觉得刚才动作很潇洒？记得刚上车那会，他带着鄙夷的目光瞅瞅三中的校门又瞅瞅我。带着一种冰冷的藐视。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仇恨莫名而又咎由自取。。。那车里的烟油子味道让我这个抽烟挺多的人都闻着受不了，这会出来，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嗯，阳光还是明媚的。。。。。

一个月后的某天，照列的晚上回家玩会游戏，爱人突然问我“考试成绩快下来了吧？”自从考试后，虽然仍坚持着每天看会书，不过因为查了几次没看到成绩，慢慢的也就选择性的忽略了。说不上来的滋味，有点怕看到差距，又有点怕受打击，当查到成绩的时候我愕然了。考四十分五十分就觉得挺好。毕竟买错了书不是，毕竟书的一半内容没看过不是。别考二三十分就行，毕竟自己这大半年每天夜晚都在坚持看不是，毕竟二三十分显得有点笨了不是。。。可是看到这个成绩让我打心底的欣慰而又懊悔。五十七分！如果选择题对了那么一两个，如果那几个简析题的文章认真看过认真思索过。如果买对了书，如果早早的用试卷复习如果。。。差三分！比预想的高很多，可是差三分！自考有函授的，函授是可以在成绩里加十分的，就差三分！额。。。三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下半年准备考的是中国古代文学选，这回别买错书啊，要知道看那隋唐以前乃至商周列国的古语可是比这个现代文学费劲的多得多。诗经，荀子，老子，道家，法家，儒家，这回可绝不能看错了书了。什么曷，埘，蒹葭，象耳鱼服的。在买错了书可了不得。。。郁闷啊郁闷，差三分！咋不是四十多分或者五十分呢。。。当照例的拿起那本不算太厚而又大大的古代文学选时，自己内心窃喜了一下，嗯。。。仅仅差三分。。。。窗外起风了，不知道那个考前路上的司机师傅现在是跑车呢？还是一家三口嘻嘻哈哈的吃饭呢？不知道那个考后路上的司机师傅现在是跑车呢？还是喝酒骂人呢？。。。窗外起风了，很大的风。在这个呜声强劲的夜里，想必树上的叶子会落下很多吧？毕竟是快到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