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忆

    火车在平原上爬行，清冷的月把沟壑的土地映出惨白。因为前几天的雪，那惨白中偶尔的有着白玉的晶莹。这是一辆通往宁夏的火车，它刚刚从霾的世界走出。不知什么时候起，霾这个字就和华夏的心脏北京联系到一起了。有的说是河北这个迟缓的老人造成的，北京？只是深受其害罢了。真的那样吗？作为河北人的我感觉冤枉的很，当南方的改革开放时，这个老牛被首都严加看管着，因为怕出乱子。当全国高速发展时，这个老牛仅仅给点“小米粥”来养活着并且还要在环形的土地上供给它包围着的那全中国的心脏。。。北京！山东不太远，但北京似乎直接跳过河北想起这个将军之省。山西不太远，它可以没有绳索捆绑的利用自己的山的资源。河北却很近，像一头牛般，套着绳索吃着草，滋养着那全中国心脏。现在，霾挥舞着，全中国都在指责河北，这个老牛依然不吭气默默的怪自己身上的“虱子”过多。河北！中枪了。

    从迷中走出，行驶在沟沟坎坎的平原，火车在高速的行驶着。一夜千里，明天早晨就是很远的西域。是舜的子孙所栖息繁衍的地方。去宁夏，过陕西。那又是一个厚重的地方。黄帝，秦帝，而后更迭的王朝又有一半建都与那个沟沟坎坎的平原。。。。陕西。富蔗的土地孕育华夏文明，直到嫩华的皮肤如今遍布苍老的皱纹。在岁月的风雨下，昔日的风华绝代化为如今的龙钟老矣。哺育了夏周商，滋养了秦汉唐。当奶水干枯，又用它的智慧让汉族千年的成长。陕西！如今的省域哪里是你的模样。如今的贫乏哪里是你的美丽。如今的苍老哪里能诉说你的历史。陕西！那里才是汉族的根源，而远远不是我们熟悉的之乎者也，和仲尼所谓的仁义礼智信。那里的厚重哪里是区区北京可比，可惜在当今日益发展的中国，人们记得的除了馍就是那里的穷。它的过去早已被日新月异的新奇事物所埋没。记得它的，恐怕只剩书院里的学究了吧？。。。从迷雾中走出来，在半夜被火车摇晃醒的我。撩开淡蓝的车窗，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沟沟壑壑。沉浸在苍凉的土地中

    清晨的时候到达目的地:银川。说是清晨，其实已经八点多。不过太阳刚刚露出尖尖角，出火车站的时候偌大的广场蒙上一层艳红的玫瑰色，而还未建好的高楼呈现着金黄色。红红的太阳亮着红红的一点点，周围溢出乳白色。家乡的云已经一个月是黑色的，在这里看到艳阳艳红的天不由精神一振。吸了口清晨的空气，有股干土味道，却没闻到寒冷的清冽。路上仅仅三两个老人在运动，极目望去街道清清静静。没有煎饼果子油条摊，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没有黄马褂的清洁工。一切都清清静静的。清净透着干净，习惯了车站应有的嘈杂而来到这里，反而有点小小的不习惯。行走在在建的高楼似乎好久，太阳由红色转为了淡黄，才听到稀疏的金属敲击声。待找了两家便宜旅社，都是躲在被窝里被叫醒。待安顿好了，接近九点钟，不由得让我想这个城市的节奏好慢。上午九点，仅仅是全城睡眼惺忪的三两个出现在路上的行人而已。

    这里是西夏，一座贺兰山孕育过的民族。它的足记从远古直到唐朝，受压迫和贫穷的不屈民族才有了坚实的脚印。而斗转迁移的漫漫长河里，那孕育我们华夏文明的陕西里那著名三大姓氏中，就有这个民族上的相同的血。又是因为陕北高原里三大姓氏的其一，那著名的民族起义中。那轰轰烈烈的镇压与反抗里，去负责平定暴乱的，有这个民族的一个将军。而这个将军，封为王，定为国。最终在宁夏这个广域的蛮夷之地里，创造了伟大的王朝。。。西夏！西夏王朝在它的西夏语里称呼为大白高国。它的民族，则是挺屹千年的民族。。。党项族！而民族被蒙古毁灭后的岁月中，几百年直至明代，仍有它的不屈流传至今。它的足印在我的家乡。。。保定。才最终被湮灭。那里有一个寺，斑驳的石头在说着它们的故事。

    这里是西夏，它的国都就在如今的省会银川。在那王朝的几百年里，它遏制了宋朝的兴盛，它抵御了辽国的发展。最终把宋推向死亡，把辽滑入深渊。成吉思汗对它恨之入骨，乃至死后遗言灭族屠城。宋代历皇对它惧恨交加，乃至皇帝亲征狼狈回京。辽朝对它爱恨不能，乃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它促成了金国灭宋，又抗元至久。历史中的那个时期，不提西夏无以成史。而它的消失，又是如在历史中从没出现过一般，唯有在莫高窟的壁画里，在如金字塔和玛雅神庙般神秘的王陵里。在风沙沟壑的残瓦断橼里，才依稀有着它的痕迹。昔日的文字消失的似水入枯泽，昨日的华服巍峨无痕的似雁过无痕。它的祖先郝连勃勃那座城仍在，王朝的几百年却渺无涟漓。那座成吉思汗死后因为这个王朝而密不发丧的城，你在哪里？

    我曾经走过哪里？我记不得。我曾经把哪些当做全部？我记不得。人生就是过客，看风起云落。人生不过过客，擦肩而过。在这个西域之地，我看到久违的淳朴，小伙子主动告诉你乘车，当怀着怀疑的态度婉拒。陌生的年轻人依然淡淡的而又真诚的笑着。那份笑里透着平和。也许是我们经历的太多吧？对一切都怀疑，而真正遇到真诚的时候，我们反而不知所措，反而紧绷神经。很多城市的宣传是热情啦真诚啦，而真正的真诚是不需要言语的，哗然取宠的虚假才如泡沫般的热情洋溢。我们都是被虚假所迷惑，以致如辨别真伪耗尽我们一生精力，以致我们错失那灿如星河的真诚。以致我们若多若多年后，暮然回首才发现，点滴的，平淡的，全部都是过去了的，再也回不来的珍贵的东西。。。那人性的美。而在这千百年来的蛮荒之地，我看到那么多点滴，有人，有物。。。。感激，对你千百世。感谢，对你重复若多。区区一个对老人的让座小事，那老婆婆的谦让，老爷爷的不下七八次的感谢。下车时老人家甚至占着座位避免他人抢座，当我坐下方才安心，只为一个情字和人字。。。。那些一辈子经过的城市们，那些一辈子经过自己的人们，那些多少次当做自己一辈子的事们，过后如何？不过昨日一梦，今醒明睡。而这个城市，我想我是能记在心里一辈子的，因为它的简单，因为它的淳朴。更因为这里的人，那心灵之美。这是一个人心开成莲花的城市。

    我不知道他人的感恩是什么样子，个人的价值观导致每个人的都有道理。我不知道他人的幸福是什么，个人的欲望造成每个人的都很合理。在这里，在这个宁夏的都市，我看到的是宗教的信仰和普世的感恩。看吧！这里有个南关大清真寺。不大的地方，小到只有小学学校的面积。排列最多的是感恩。当初文革刚刚结束，听闻民族政策松动。有那么一个普通的工人，奔前走后低头哈腰乃至呕心沥血。只为自己的信仰！！！他造就了这个清真寺的涅槃重生。它以没有古代的痕迹，它有的是感恩。两排的碑文陈列的是他的事迹。大厅门口罗列的是捐款名字。几千块几百块几十块甚至几元几分的都清清楚楚。在我们华北，或者大部分中国，这份感恩哪里有？也许只有纯朴的地方只能是纯朴的地方，才有这滴滋不差的铭记！人人的仁义礼智信，嘴嘴的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乃至两肋插刀肝胆相照！又哪个不是算计着自己的利益？哪个不是分毫的你多我少？真正热血哪个不是遍体鳞伤？真正的肝胆哪个不是被一个个“人”挖的坑设的套弄得骨断筋裂！你的幸福是什么？无非是个人！哪个是普世！在这里，我看到了崇高，也分外感到自己的寒冷！！！

    我曾见过多少人心丑恶，我早已麻木。我又见过多少不可一世，我早已习惯。我们的累有那么多是因为身边的人，有几个是因为身边的事？或者物？我们的扭曲有那么多是因为那无数的心，早已肮脏不堪的心房里满满的还在溢着污臭。发霉着自己感染着并且倒灌给他人。在这里，在这个宁夏的省会，我短短接触的两天中为数不多的人，我感到的是苜蓿花般的淳朴。清真寺门口收费的老人，木讷的甚至羞涩的收取门票十元。投标场所工作人员和气的甚至笑容着对大发脾气的厂家代表解释，出租车师傅告知的周到，省局里的人员详细的指点等等等等。无不透着简单，那是人心的简单。我早已熟悉了他人的陌生，只因我生活在设防的人生，面对这个城市的热情反而不知所措。开化的城市是好？蛮荒的地方是傻？那我真的想傻，生活在处处傻傻的世界才是真幸福。去过的城市接触的人，我只有在这里，才看到了我一直渴望的。

    也许是这里伊斯兰信仰的原因吧？这里的人平和，从他们的眼睛里你能感觉到一种精神的宁静。而心灵的宁静才是人性散发醇美的关键。这里伊斯兰众多，毋庸置疑。宁夏回族自治区嘛。而全国来说，庞大的回民聚集在一个省份也有它的渊源。据说古代丝绸之路在这个西域地域是通往世界的关键地点。这里曾经广漠而富饶，来来往往的岁月里，色目人波斯人逐渐定居了下来而世代罔替。据说，成吉思汗的孙子在这里封为可汗。他信奉了伊斯兰教。他的军队他的子民则强制性的信奉伊斯兰教。似乎新疆也如是。据说，回民曾在甘肃陕西地域拔戈而起。满清政府镇压后，强制性的整体迁移到这个曾经富饶而如今早已贫瘠的不毛之地。众多据说，也许是其一，也许历史陈杂至今全有。不过无论哪种，倒也造就了纷杂世界的一方净土。

    伊斯兰，那是一个圣洁的民族。神秘的可兰经，永远是悠扬充满沧桑。做为世界四大宗教之一，注定有着它的渊源和瑰丽。说起四大宗教，人们认为互不相连。其实错了，四大宗教联系之密切超乎我们想象。在圣经（也称新旧约书），佛经和可兰经里面，共同的有一个伟大的神和一个神的使者。那个使者缔造耶稣，教诲穆哈穆德，启迪释迦牟尼。而最终在历史滚滚流动中那个叫加百利（伊斯兰教音为吉卜利勒）的，固定为一个神的模式从而被人们忽略。神，只有一个。主，安拉，不过称呼不同罢了。虽各有差异但同宗分流。甚至世界若多的古老宗教里，“他们”的影子更多。虽同宗分流可意识之争也流血千年，倒也说明我始终认为的一点，人之善恶不以宗教为教化。在啰嗦一句，著名的城市耶路撒冷，集三大宗教和犹太教圣地为一身。耶稣受难复活升天，默罕默德夜行登霄同是一地。“颇有禅味”

    对我们来说，伊斯兰的神秘在于它的虔诚，在于它的悠扬的经声和频繁的洗礼。一个人的内心圣洁在这个芸芸世界里只能是冰雨下的稚草，而一个民族的圣洁则是和熙阳光下的润泽。有信仰则无惧，有纯真则无苦。伊斯兰就是这样。他们的淡泊源于灵修，他们的坚韧源于领悟。若人人如此，何不也是美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人活的都苦。这个是不论民族和国籍的。阿拉伯民族的坚韧和坦然是出了名的，面对挫折时，面对贫穷时，面对屈辱时，面对痛时。他们懂得沉默也懂得隐晦更懂得豁达。这些都是源于对信仰的坚定。而信仰不全是宗教，有的时候也可以是对于美好的坚持。如音乐如文学如舞台。。。在坚持中升华自己的心灵，在坚持中拒绝世俗的龌龊，更在坚持中领悟众生的人生。这，是信仰的力量。所以我说，有信仰的人不同。而宗教的信仰区别在于滋众化。一个人的信仰是渺小的，如在冰雨下挣扎着生存的稚草。宗教的信仰是集体的，自然而然的感觉不孤独。同样，因为是集体的，历练的感觉自然不同。和固我的而又必然强大的个人的孤独比较起来，注定也是领悟不同的。

    说了半天，似乎和本文无关。真的无关吗？这里人的淡然亦然是一种地域文化。即使在喧嚣的城市中心，嘈杂和混乱虽和其他地方如出一辙。可是，卖者不急迫，买者不犹疑。价格没有喋喋不休的战争，质料没有“独具慧眼”的挑剔。这种感觉，何不是大环境下的具微体现？。。。我来的时候，这里刚刚下了一场大大的雪，仅仅两天，没有一点雪的痕迹。若不是司机的闲谈，我还以为只是自然而然的暖冬。在这个城市的两天，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雪的言语。冬即使是夏，也是天的恩赐。尘即使为暴，那也是造物的警示罢了。人们恭顺着大自然也疼爱着大自然。治沙造林，惜水截绿。似乎人人如此，代代如是。河北那人造的霾干枯的水，还有高昂的口号。霾依旧，口号依然。似乎也是经久不衰了。这不也是信仰和无信仰的区别吗？事在人为，谋未必胜天。众志成城，挫而不萎。信仰造就奇迹，莫不如是。

    呆的时间不长，短短两天，也许我看到的未必是全部。可是也许如两人相见的第一印象般，直觉总会准确。也许这个城市背后有瑕疵，也许。。。谁知道呢？我赞美它，因为这里的人们有信仰。因为这里的天空还依然是蓝色。也因为这里的物价便宜。容易满足的人并且有容易满足的物。这些还不够吗？。来的时候是清晨，那时候艳红的太阳迎着黄色的云，空气里有尘土的气味。走的时候是夜，星星在冬天躲的远远的，只有月亮的清冷，空气里依然是尘土的气味。我从土里来，回归尘里去。 火车上遇到一对夫妇，同行三人。因为想在一起，和我换换铺席，彬彬有礼，谈吐客气。女人清黝戴着眼镜，男人瘦瘦的像个笔洗。当我等候归程和爱人通电话，汇报这两天行止。说着这两天吃着方便面，住着廉价旅馆。本想买条头巾，也是宁夏妇女特色东西，只是一百多元，有点觉得不值。本想看看大话西游拍摄地，只是行程仓促，遗憾未成。本想。这时，恰巧遇到那对夫妇，原来他们是出差，而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正在给同行的那个人钱，原来是售后解决了，上车就分道扬镳了。只听女的说着，回家的路费，别多想。路上买点吃的等等。那个人推辞着，夫妇推送着。候车室里也有尘土的味道。而我又想起那句话，我从土里来，回归尘里去。我们，终究会回到混沌的懵懂和质朴的。（本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