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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庙

时间:2022-12-19   作者:西径 录入:西径  浏览量:247 下载

    一九九三年仲夏的一个星期天,我和公司的几个同事到北边山沟里的杨家台水库去游泳。到公司半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呢。当看到眼前这片群山环抱着的寂静的水面的时候,心中的烦恼早就随着一阵清风一刮而去。

    我们从水库的上游下水以后,别人都在这片水浅的地方游着玩;唯独我的老同学张爱民,他一下水就径直向里边水深的地方游去。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间博得了同伴们的一片喝彩声。其中一个同事冲着他大声喊道:“爱民!我看你还往深处游吧,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万一淹在那里边了,可没人去救你啊!俺们可都是“旱鸭子”。不过,有件事得先跟你说一下,你要是万一沉了底回不来了,你换的那个银子的二尖瓣,我可是先占下啦,那可是值好几万块钱啊!”同伴们听到这话,一个个都大笑不止。再看张爱民,他好像没听见一样,还一直往前游。他在西大洋水库边上长大,想必水性自然不错。只是他毕竟做过二尖瓣置换手术,我担心他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同时考虑自己的水性还算可以,不也打算到里边水深的地方去游一圈哩。于是,就毫不犹像的追他而去。

    “咦!你怎么也过来啦,你行不?”张爱民发现我快追上他的时候,一脸惊讶地问道。

    “没事。我游泳说起来可有了年头了,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就常到村边的水汪里去打澡洗。”说到这里,我脑海里油然浮现出老家的杏坛汪那一潭碧水的画面,还有奶奶迈着一双小脚去那儿叫我回家吃饭的身影;但是我马上又回到现实中来,转而向张爱民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这么个小水库,别说是游这么一小截了,就是游到头也没事。”他非常自信地微微一笑。看他那心平气静、轻松自如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畅游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了。看着前方远处的大坝,我想难得出来一趟散散心,何不尽兴游到那儿去哩?以后说起来好赖也算是没白来这儿一趟。于是就问游在我前边的张爱民:“你看咱们游到大坝那儿去怎么样?”

    “我是没事哟,就怕你行不行啊?这么远。”

    “我也没事,那咱们就往那儿游吧。”

    我依旧沉浸在畅游的愉悦之中,只顾得一股劲的往前游去。也不知道游了多长时间,游着游着,渐渐地觉得身上怎么不如开始那会儿有劲了? 这个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身上的劲不知不觉地已经消耗了不少。再看前方到大坝那儿仍然还有那么远,我自量没有把握游到那儿去了。同时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这时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的都快游到水库的中间来啦。再看游在前边已经落下我一大截的张爱民,他依然显得那么轻松的往前游着,看样子还就是想要游到大坝那儿去哩。我犹像了一下,心里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说,但又不得不马上冲着他喊道:“要不咱们还是别往大坝那儿游了吧,咱们游出来的可不近啦,怎么也得留着点劲往回游啊。”

    他猛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你是不是使滴慌啦?那······”他迅速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接着说:“那咱们就就近往北岸游吧。”说罢,他在前边就转向北岸方向游去。看着他在水里依旧那么轻松自如的样子,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的水性比我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想想开始那会儿我还想保护他哩,现在看来不给他添累赘就算不错了,因为我觉得体力正在渐渐地下降,只是不想让他看出来。

    看着张爱民往北岸方向游去的背影,我目测了一下现在到北岸和到上游开始下水的那个地方,两边的距离基本上都一样。不过,我想毕竟越往上游游水越来越浅,这样心里多少觉得踏实一点。于是就对已经向北岸方向游出一段距离的张爱民喊道:“那你一人往北边游吧,我还是想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往北边游跟往回游两边远近都差不多,再说北边这边的水比上游那边干净多了,干嘛还往回游吔?”他回过头来,一脸不解地大声说。不过,他见我主意已定,接着又说:“你要是非想往那边游,那我就跟你一块吧。”说着他就朝我这边游来。

    “不用、不用。”我赶紧说:“你早往那边游了这么一大截了,再游回来不就白费劲啦。你还是接着往那边游吧。”

    “那······你一个人往回游行不?”

    “没事。你别再往这边游了,快接着往北边游吧。我也往回游了。”我刚调头往回游,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那你悠着点劲,别着急。”

    在这水库中间地带,茫茫的水面上看不见一个人影。我顿时感到有种莫名的孤独感和紧张气氛。大概往回游了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我明显地觉得体力在迅速地下降。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体力对我意味着什么,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后悔开始那会儿为什么游出来这么远。心里也早就暗暗地自责,你怎么就仅凭着小时候在老家的小水汪里会游那么两下,就自以为水性不错,就敢到这水库的中间来游哩?真是太自不量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可是,现在再后悔还有什么用?为了节省体力,我马上改成仰泳往回游。

    头顶上这片半阴不晴的天空上,一片片云彩慢悠悠地飘动着,两旁的山丘也缓缓地向后移动着。茫茫的水面上只听到微微的水浪声和我划水的声音。我一边仰泳着一边想,一定要尽量地节省体力,必须要在体力消耗完之前尽快地游回去,现在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为了节省体力和争取时间,我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功夫也舍不得浪费。就这样不停地游啊游,直到身上的劲差不多快消耗完了,我估计这个时候应该离上游开始下水的那个地方不远了,这才禁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啊!当看到现在距离开始下水的那个地方怎么还有这么远的那一刻,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费了这么半天的劲从开始往回游到现在竟然连一半的路程也没有游到?我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就现在身上所剩无几的这点体力,还能游回去吗?恍然间,只觉得天空一下子压了下来,压到几乎跟水面相接,我被压在这天水之间的缝隙里,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再看上游开始下水的那个地方,转眼间变得遥远的一眼望不到头,直接与天边相连。周围的山丘也变得遥不可及, 而且高不见顶,被朦朦胧胧的云雾笼罩着,不显真容。突然,这一座座遥不可及的山丘由远而近迅速地向我合围而来。它们包围着的这片辽阔无边的水面,也随之迅速地由大变小,同时水位也在急剧地上升。我的身子也被迫随着这水面的急剧上升而上升,一直上升到天空的云雾之中。刹那间,这一座座包围着我的近在咫尺的山丘又突然迅速地向后退去,水位又随之迅速地由小变大并迅猛地开始下降,我的身子又被迫跟着一下子从云端迅猛地下降到谷底。我的心也随着一会儿提到了嗓子眼上来,一会儿又猛地一下落到了底。这一切似乎是在故意的戏弄我,而我却只能无奈地任由它们摆布。最后当它们再次向我合围时,山丘之间那一道道阴森森的沟壑,突然变成了一张张睁狞的血盆大口,正在越来越近地向我逼来;水面上也突然掀起了阴森可怖的波浪,正在一波接一波地向我扑来,似乎马上就要把我吞噬掉。周围到处都被恐怖的气氛笼罩着,我预感到死神正在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渐渐地从惶恐和幻觉中缓过神来以后,一边急促地喘着粗气一边想,现在趁着身上还有点力气,必须赶快往回游,在这儿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就这样我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往回游去。没游多远就觉得身子越来越沉,手脚也越来越没劲了,而且还有点不听使唤了。这个时候我是多么渴望水面上飘来一根木头哪怕是一个树枝也好啊!可是,放眼这光滑滑的水面上,别说是什么木头或树枝了,就是连一根稻草也看不见。突然,仿佛水下有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死死地往下拽我,我的身子禁不住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沉。我赶紧拼命地挣扎着划水,身子才免强没有沉下去。我知道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情急之中我忽然想到应该赶紧呼救!可是,看看周围这片茫茫的水面上仍然连个人影也没有,我的目光不由得赶紧向北岸方向望去。我看到这个时使张爱民已经到了岸上了,他好像是抓着岸边陡坡上的一棵小树,正在那儿歇息哩。看他那儿离我这么远,我想即便是他听到我的呼救声,不等他过来我早就沉了底了;再说就算是我能坚持到他赶过来,就他那身体能救得了我吗?说不定弄不好还会把他白白地搭上。唉,还是别叫他遭难了,我无奈地打消了向他呼救的念头。接着又本能地把目光转向上游开始下水的那个地方,我看见那几个同事还在那片浅水区里游着玩哩。我犹豫了一下,知道他们都是“旱鸭子”,心想这个小水库里又没有船只,向他们呼救除了引起他们一片慌乱和眼睁睁地看着为难以外,并无济于事。于是只好又无奈地打消了向他们呼救的念头。现在,我别无选择,尽管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但是只有咬着牙继续坚持着往回游这一条生路。这个时候我是多么渴望水下有一处凸起的脚能跟得着的地面啊!继而我想,毕竟已经往回游了大约一半的路程了,越往回游水越浅,说不定再往回游不了多远,脚下就能跟得着实底了呢。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也只有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几近崩溃的心理才得以支撑下去。就这样我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继续往回游去,每当快游不动的时候,心里就渴望着想象中的情况马上出现,并随即改成立浮;当脚下踩着的依旧是深不知底的水的那一刻,心头一阵惊慌之后,又只好无奈地再改回仰泳继续挣扎着往回游。就这样不知道试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游了多长时间,直到最后实在游不动的时候,脚下踩到的依旧是深不知底的水的那一刻,万般无奈之下,极度的恐慌和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一向不相信迷信的我油然萌生出向土地爷祈求保佑的念头。于是,心里赶紧虔诚地祈告:土地爷呀,求你赶快显显灵吧,赶快让这水下凸起一块让我的脚跟得着的地面来吧,那怕是小小的一点立锥之地也好啊!我现在只有靠你来救我了。只要你肯显灵,救我这回大难不死,我一定在这儿盖个小庙,供奉上你的神位,逢年过节我一定来这儿给你烧香上供,永远不忘你的救命之恩······我一边默默地祈祷一边渴望着奇迹的出现。可是当再次改成立浮,脚下踩着的依旧是除了深不知底的水以外,其它的什么东西也踩不到。我无奈地望着天空,心里想,想不到我这才到公司刚上任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里站住脚,满腔报负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至今还一事未成,难道就······忽然,我觉得水下那只无形的大手又在死死地往下拽我,尽管我拼命地挣扎着划水,可是身子还是禁不住一点点地往下沉。刹那间,水漫过了我的肩膀,接着又漫过了脖子······我只好仰起下巴,以尽量延缓水淹到嘴巴上来的时间,只好这样 能多坚持一会儿是一会儿了。这个时候我恨不能天上马上垂下一根绳子来。情急之下,强烈的求生欲望又使我萌生出祈求老天爷保佑的念头。于是心里又赶紧虔城地对天祈告:老天爷呀,求你赶快显显灵救救我吧,再晚一步可就来不及啦!我还不到四十岁,上有老下有小,我有病不能自理的父亲还需要我照顾,我唯一的儿子还没有长大成人,他们可都离不开我啊!请你看在我一家老小的份上,赶紧让我逃过这一劫吧·······我默默地祈祷了半天,可是,老天爷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似的,抑或听见了也不理睬我。只见那半阴不晴的天空上,一片片暗淡的云彩依旧慢悠悠地移动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别无选择,只好再接着祈求:老天爷呀,你就是不看在我和一家老小的份上,看在公司里这么多的工人份上,也该拉我一把呀,他们可还都盼着我主持公道秉公办事的啊!这回你只要肯显灵救我,让我躲过这一劫,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一定积德行善,只做好事,不做一件对不住你的事,用实际行动报答你的救命之思,永远不忘你的大恩大德······我在苦苦祈求的同时,感到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是,已经麻木的几乎失去知觉的两只胳膊和两条腿,一刻也不敢放松划水和踩水,就是想稍微缓一下劲,水马上就淹到嘴巴上来了。我只好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坚持到最后一刻。我已经意识到这回死神真的是马上就要降临了。看着眼前这片即将吞噬我生命的茫茫的水面,心里纵有万般悲凉,却无法诉说,也没有时间诉说了。想我以前在井下几次遇险,最后都能躲了过去。没想到这回在这个小水库里竟然就······我无奈地望了一眼四周,只见远处大坝上一群光着屁股的小伙子们,正在那儿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莫非是他们看我快要淹死的样子,在看我的笑话吗?转眼间只见他们摇身一变,一个个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小鬼,手里拿着铁链正跃跃欲试准备索取我的性命。这个时候水已经渐渐地漫过了我的后脑勺,随后又漫过了耳朵,接着漫到了翘起的下巴,眼看着就要漫到嘴巴上来了。那一刻,天上的云彩突然不动了,沿岸依稀可见的人影和上游那几个在水里露着半截身子的同事也不动了,周围这片原本晃荡着的水面也不动了。一切都定格了,静止了,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恍然间,天空突然又飞快地旋转起来,周边的一座座山丘也飞快地旋转起来,我和周围的这片水面也飞快地旋转起来。忽然,旋转的天空上浮现出几张狰狞的形态各异的面目,他们看着我在水里拼命挣扎的狼狈样子,有的在漠然地观望,有的在得意地狞笑着。一个声音冲着我不阴不阳地说:“原来你也这么怕死呀?我看你还是别这么费劲啦。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莫非你还想活命啊?这是天意,谁也改变不了。就算你这么再多挠抓一会儿,那过一会儿你不还是得死呀,你就在乎多活这么一小会儿啊?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儿,多难看?像你这么白费劲又受罪不说,临了还落下个怕死鬼的名声,这以后让人们说起来多难听啊?我劝你还是最后给自个留点脸面吧,别这么瞎挠抓啦,快点安安生生地走吧。我这是为你好才这么劝你,要是别人我才懒得费这口唾沫哩。”他掩饰着内心的得意,脸上却显出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另一个声音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这会儿有人去救他也来不及了。看他这年纪还不算大,按说正是好功夫的时候,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料了;还落下个出来游山玩水淹死的名声,也太没价值了。”又一个声音接着刚才的话说:“他有什么可惜料了?早就看他不是个当头儿的料。他也不掂量掂量自个有几斤几两,就敢来当公司里的这个头。这把交椅是谁想坐就能坐成的昂?这不,你看他这才蹦跶了几天,这把交椅坐不成不说,还把小命搭上了。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啊!哈哈哈······”旋转的天空上传来一阵得意的狂笑声,那声音格外刺耳,令人作呕。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早已过世多少年的奶奶。她生前一辈子行好,与人为善。她那慈祥的面孔和善良,跟刚才这几张狰狞的嘴脸和言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忽然,我仿佛看见天空中奶奶那熟悉的身影,不过这时的她只是一脸茫然、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接着我的眼前又闪现出父亲满脸悲伤、痛哭流涕地看着我的面孔。随后我又看到儿子一脸落魄地站在那里,正在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的身影······正当我呆呆地凝望着天空中一张张一闪而过的亲人的面孔的时候,突然一阵微波荡来,荡漾的水面立刻漫过了我的嘴巴。我顾不上呛了几口水的难受,已经麻木几乎失去知觉的两只胳膊和两条腿赶紧拼命地又按又踩,才勉强把嘴巴又露出水面来。接下来虽然我觉得两只胳膊和两条腿还在勉强地动弹着,可是,不大一会儿,已经垂直的身子又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沉,不管我再怎样拼命地挣扎,眼看着水又要漫到嘴巴上来了。就在我几乎绝望和水又漫到嘴巴上来的同时,忽然,我觉得右脚好像是碰了一下一个尖尖的什么东西。那一刻,我浑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两只脚赶紧在刚才碰到那个尖尖的东西的地方一边踩着水一边仔细地搜寻起来,我渴望着再次碰到它。终于当我的还是这只右脚再次触摸到这个尖尖的东西的时候,我马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着踩住它,生怕再摸不到它了,也怕把它踩到一边去了,还怕它承受不住我的体重。哦,这回我感觉到了,我踩住的是一个又尖又硬的像是石头尖的东西。我轻轻地试探着由轻到重踩在这个比大脚趾头还小的石头尖上,噢,谢天谢地!它竟然能承受住我整个身子的重量?!更万幸的是我伸直脚尖踩着它,刚好把下巴露出水面。那一刻,惊魂未定的我只顾得死死地踩着脚下这个石头尖,同时赶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生怕脚下踩着的这个石头尖跑掉,再没有缓气的机会了。等稍微缓过点神来以后,这个时候我才觉出来心里还在“怦怦”乱跳。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上的这片天空还有周围的山丘和身边的这片水面,都停止了旋转,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水面上又荡漾起微微的波浪,一波接一波地向我身边涌来。我的两只手不停地在水中时前时后地划动着,尽力掌握着身子的平衡,生怕身子一晃动脚下离开了这个刚才救我一命的石头尖。尽管我早就觉得这个右脚大拇指硌得非常的痛,但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它,我现在还得全靠它支撑着身子继续恢复体力哩。突然,伴随着又一阵波浪涌来,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这个时候只觉得脚下踩着的这个石头尖竟然移动了起来,我赶紧死死地踩着它,跟着它移动。跟着跟着,它竟然一边移动着一边开始缓缓地向下沉。我的身子也只好跟着它一边移动一边渐渐地下沉。直到水漫到我的嘴巴那一刻,这个右脚尖才万般无奈地离开它。那一刻我顾不得多想,两只脚急忙在它刚才消失的位置和周围又一边踩着水一边仔细地搜寻起来,只想着还踩到它。可是,摸了半天,哪还有它的踪影?真是怪事,莫非一块大石头还会跑了?我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到耳边。

    “这么半天了你在这儿也不动个地方儿,我喊了你几回,你也不答言。我怕万一有什么事,赶紧过来看看。你没事吧,这么半天在这儿干什么哩?”

    我迎声望去,原来是张爱民向这边游过来了。现在离我不到十米远的水面上。

    “没事。我那会儿在这儿踩到了一个像是大石头尖的东西,可是不大的一会儿它就不见了。刚才我在这一片摸了半天也摸不到它,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大石头尖?”张爱民先是一愣,半天才说:“这么深的水下边哪有这么高的大石头?你肯定是弄错啦。嘿嘿嘿。” 他咧着大嘴笑了起来。笑罢,他往上游 远方的山沟里望一眼,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可能是下大雨的时候,上边的山洪下来冲下来

了一棵树,你那会儿可能是踩到这棵树的一个树枝上了。”

    “不是树枝,树枝哪有那么尖?又尖又硬。我觉得就是一个石头尖。”

    “那······那可能就是你踩到一个死树的干树枝尖上了。你可能不知道,这水库里的水你

别看它表面上不怎么动,可下边是流动着的。你那会儿踩到的那棵死树,后来多半是又冲到别处去了,你还在这一片摸就摸不着它了。要是一块大石头的话,它怎么会动地方?”

    听张爱民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会儿踩到的像是个石头尖。可是,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一块大石头怎么会动地方哩?莫非那会儿在惊慌之中,我把一棵死树的干树枝尖当成石头尖了?唉,现在弄得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一块石头还是一棵死树救了我了。不管石头也好死树也好,现在时间不允许我再想这个了,此时此地,我在想得趁着刚刚缓过来的这点劲赶紧游回去,可不敢再耽误了。于是,就对张爱民说:“先不管到底是一块石头还是一颗死树了,咱们往回游吧,出来的功夫可不短啦。”

    我和张爱民一块,趁着刚才恢复过来的这点体力一口气游到了上游水浅的地方。当我的脚终于踩到了实底上的那一刻,一直悬着的这颗心才开始一点点地往下落。与此同时不由得回过头来,看着刚才那片差一点没把我淹死的水面,心里久久难以平静。我在想这回大难不死,多亏了水下那块大石头或者是在水下游动着的那棵死树救了我。对我来说这块石头就是个石神,这棵在水下游动着的死树就是个树神。那会儿在危难之中我曾向土地爷许下诺言,如果他肯显灵救我,我一定在这儿盖个供奉他神位的小庙,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现在看来要盖的应该是供奉 石神和树神的小庙了,要报答救命之恩的是这二位神仙。我心里默默地打定主意,下来我一定在这儿盖个供奉石神和树神的小庙,我会永远记住这二位神仙的救命之思。

    十三年以后,我的老同学张爱民因心脏病复发离开了人世,从此我失去了一个在工作中同我患难与共并且不图我对他个人有什么回报的人。同年,我离开了那片给我留下刻骨铭心烙印的土地。可是,由于种种原因直到我离开那儿也没有在杨家台水库盖上那个供奉石神和树神的小庙。如今离开那片土地这么多年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来,我就感到亏对石神和树神的救命之恩。闲暇之余,我时常望着西方杨家台水库方向的那片遥远的天空,心里在想,当初在危难之中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我并没有向石神和树神祈求什么,更没有向他们许诺什么,他们也不图我任何回报,却在我生死关头向我伸出了救援之手,救我大难不死。感激之余,我还想以后无论我是否在那里盖上那个供奉二位神仙的小庙,我都会把他们装在心里,我将永远感恩那片土地上的救人于危难之中且不图个人回报的有名的和无名的神灵们。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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