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趣忆》之14 打铁记（附篇）

   中学毕业，报考军队外语院校，因为体检不合格，未能远赴深造。父亲先是让我买卖塑制的红灯笼，就当做锻炼生活。红灯笼每个的直径约30--40公分，是一种装饰品，四周描绘着黄色的龙凤图，比较好看。某日，我骑车带了20多个红灯笼，去沙河县城褡裢卖。在县政府门口东端路北的墙上钉了两颗铁钉，拴上一根软线，将灯笼挂在线上，我蹲在旁边看书。少卿，忽闻听见一声吆喝，猛抬头一看，两位身着工商局服装的人已到脸前，要求我交两元的工商管理费。我赶紧堆着笑脸说刚刚摆摊，等一会卖出去了再来收费吧。工商局的人不干，吓唬说如果不交，就没收所有的灯笼。我依然笑着说的确没钱，卖了才能给，恳请别没收物品。那些人很野蛮，直接就伸手扯断软线要抢灯笼。我着急了，利用曾经学的武术，东推西挡，顺便缠绊，这俩人立即趴下，爬起来说去叫人，让我等着。我一看，不敢久留，立即收拾灯笼骑车飞奔回家。再也没敢去卖灯笼----后来父亲退回给批发商了。 

  “既然不能去上学，也不会做买卖，那就学个手艺吧。反正以后总得独立生活的。”父亲说，“学打铁吧，古人说铁匠动动手，养活七八口。”于是，家父就引荐我到章村煤矿建设科跟随李师傅和赵师傅两位铁匠学徒，学徒工的月薪暂定为37元4角。

   李师傅和赵师傅都是聪明人，每人都会多种技艺，打铁、电焊、日常杂物维修，还会拉面、炒菜等烹艺。

    我就跟着师傅开始了学艺。每天早晨给师傅叠被窝，白天抡大锤，大锤很沉，起初一天下来，累得我两臂发酸，浑身难受，好歹我也练过功夫，但这也顶不住劲儿。晚上收拾工具，打扫卫生，给师傅烧烫脚水。日久，我就逐渐习惯了。

   两位师傅的脾气都不好，急躁。尤其刚刚用火钳从炉子里夹出烧铁放在铁砧上，铁烧得发白，冒着兹兹的火星儿，我的大锤如果慢半拍或人稍微走神，立即就被师傅的小指挥锤拨拉到一边，师傅自己快速敲打，嘴里还不停地训斥“趁热打铁，不能等，这都不知道吗”，黑着脸。

    中午，师傅知道训斥了我不高兴，就在吃饭的时候给我往碗里夹块肉，然后说俏皮话故意逗着我笑起来就算完事。下午接着开始工作。

    我这人比较喜欢进取，我不满足仅仅抡大锤。很多时候趁着师傅休息的瞬间，我主动拿着师傅的火钳和小锤，边模仿师傅边咨询，学习掌钳和淬火技术---这是学习铁艺必须掌握的。凭着观察和钻研，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知识和基础技能，知道了夹钢、辅钢以及初步的淬火技术，凑合能锻造一些诸如小锤子、菜刀、锄板、镰刀和撅头等日常用品。

     除了学习铁艺，我还跟着师傅学习电焊技术。学习电焊，真是不好受，刚开始就被电焊的弧光刺伤眼睛，非常疼，不舒服，我到处找人奶涂抹才逐渐好起来。电焊这活儿，冬季火星四溅，衣服和鞋子常常烧坏，不小心还烫手；夏季熏烤得脖子和胸部脱一层皮。平常工作不能穿好衣服，得爬高就低，还经常危险。一次，我去附近工地一个在建的四十几米高的烟筒顶部焊接避雷针，腿骑坐在边缘，一手持焊把儿，一手扶钢筋，不能拿防护镜，高高的烟筒在风中摇晃，吓得我直担心摔下去。好不容易焊接完毕，提心吊胆地乘坐升降机下来。操作升降机的民工使坏，突然采用自由落体的速度，身体失重，我的心一下子就飞到嗓子眼，在距离地面四五米处猛地减速停下来，强大的反作用力顿挫得我双腿麻木。缓过劲儿来，我冲到那民工跟前使劲掴了他两巴掌才解恨。 

     抡大锤、电焊、维修工具等，年年轻轻的小伙子穿着脏衣服到处游走干活儿，别人只有需要我提供免费服务的时候，才堆着笑脸看我。         

   每天如此，日复一日，感觉无聊。于是，我就闲暇在铁艺棚南边栽了“九宫梅花桩”，高约一米四五。每日早晨刚刚露出太阳，我就在这里踩着梅花桩或闪跃其间转九宫步，练习游身八卦掌。

     弹指间，不觉数月飞逝。忽然一天，说不清为何，我内心惆怅，感觉经常这样浑浑噩噩的度日，绝非长久之计。我决定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一时也找不到明确的发展方向。我郁闷，纠结，痛苦，未来路在何方？晚上，我常常躺在铁艺棚里的硬板床上苦苦思索，寻找出路。我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分析社会发展形势，预测认为铁艺的未来走势不看好。首先，铁艺的现状是，国营企业采用流水生产线生产铁具，批量大，成本低，物美价廉，还有供销社等销售系统，基本是产经销一条龙。如果是私人铁艺铺，一个人不能干，至少需要师徒数人合作生产，需要收买废铁，锻造加工，外出游走，摆摊销售，还未必卖得动，这一切都需要很大的成本支出。这样的私人作坊肯定竞争不过国营企业的生产销售，手工铁艺的生存空间狭小，发展前景暗淡，未来谋生艰难。更必须面对的是，未来社会发展是高度机械化，手工铁艺迟早被淘汰。到那时，我就不容易转学其它合适谋生的手段了，必须早点转身还来得及。再说，这整天穿着脏衣服忙碌的铁艺电焊活儿，也不是我想要的工作。

     于是，我回家找到高中课本，暗暗藏在床铺下，白天学艺，工余看书。后来师傅发现了，告诉我父亲说我心不在学艺了，以后不会做这个行当的。我也不多语，只是照旧发奋学习。为了更好地学习，我果断辞职回校复读。庆幸的是，通过努力，最终，我成功“转型升级”，考读河北师范教育，完成了人生重要的转身，为自己后来的白领生活奠定了基石，也为孩子的培养创造了良好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