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第二章）

我一步跨下床，黑暗中踩翻了床头边放的椅子，椅子横着倒下来，撞在我的膝盖上，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顾不了那么多，匆匆拉开了我的房门，想起睡着了的和我一墙之隔的两个侄子，我蹑手蹑脚地穿过门厅，开了大门来到街上，低声而又焦急地问前来叫我的三爷：“我嫂子在哪里？”

“就在咱村子南边的麦地里的那棵槐树下，现在你占宝哥、村长叔他们已经去看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南的麦地跑去，三爷也急急地一路小跑远远的跟在后面，村子里有几家的灯亮起来，接着又是几声犬吠。刚一出村子，跑在田间的小路上，我就开始大声喊起来：“嫂子，嫂子……”白花花的月亮地里，我的声音竟是那样的缥缈和无力。万一嫂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的两个侄子怎么办？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哭起来，在夜色的掩护下边哭边喊。十七岁的我自记事以来，只有母亲去世时才这样的哭过。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惧怕。

远远的我看见了那棵槐树的影子，顺着地头灌溉庄稼用的浅浅窄窄的水渠，我奔向那口井，嘴里仍然哭喊着“嫂子，嫂子……”井边影影绰绰约有七八个人。再近些，我听见村长叔的声音：“就是不给你分地，你也不应该做这样的傻事，今天你在我家闹，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我有我的难处……”

“嫂子，嫂子……”到了跟前，我见嫂子好端端地坐在离井沿不远的槐树下，一头扑过去，抱着嫂子痛哭起来。

嫂子也紧紧地抱着我哭着说：“花，我没事，我没事。”

“嫂子，你为什么这样傻啊？你知不知道我离不开你，欢欢和乐乐离不开你。”

嫂子用手捂着脸只是不住地哭着不说话。

我转向村长大叔，从不求人的我低声下气地说：“叔，你就把我哥的地分给我们家吧。”

村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给你们分地，是村上的一些人有意见，你哥已经有七年没有回家了，这七年中村里添了多少的媳妇和孩子，他们吃啥喝啥？”

“可是……”

我话还没说完，暗影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样吧，把我的地给她们吧，反正我一个大男人怎么都能弄口饭吃，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我也是嫂子的孩子。

三爷这时才气喘吁吁地小跑着来到跟前，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他的小跑其实比走快不了多少。“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给其他人做做工作，我看全村上下百十号人，谁家都比菊花的日子好过些。”

三爷所说的菊花就是嫂子，我和嫂子名字只差一个字，我叫丽花。

占宝哥这时也搭话了：“村长，那你看怎么办？”

“这样吧，大家现在先回家，明天再开个会研究研究。菊花，你也别要死要活的，我尽量想办法，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花，你今晚看着你嫂子，大家也都回家早早歇了吧。”说着，村长手一挥，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紧紧地拉着嫂子的手，生怕她丢了似的，谁也不说话。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大，而且圆。

在到家关大门时，我隐隐约约看见远远的地方站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