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16

    往事如歌

    勇国上班去了。晶莹百无聊赖，实在寂寞。心想：不如去同学家玩玩。去谁家呢？还是去秋菊家。秋菊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俩人钻进一个被窝无话不谈。自从毕业后，她俩再也没见过面。想起秋菊，她不禁有些激动。

    七月中旬的一天，天刚蒙蒙亮，月儿面无表情地悬在半空，晶莹就告别妈妈，独自一人去秋菊家。酷暑经过夜的洗礼不再那么灼热，放眼望去，依稀可以看见向远处延伸的土路像一条蛇一样蜿蜒曲折消逝在朦胧的天际。走出村口必须经过一段大坝，大约十米宽，有一公里长，像古代官员上朝时拿的笏板一样将两岸的村庄连接起来。堤坝两边是参差不齐的各种树木，因为缺乏太阳的光顾而呈现出一团团黛绿色。裸露的地表摆弄着各种各样的姿态，似乎专等早起的人们来探视她的美丽。一阵风吹来，地表变幻着万千媚态，使你辨不清是妖还是仙。稍不留神，会以为妖怪就在自己身边。晶莹毕竟是晶莹，从小胆大心细。妈妈曾告诉她，怀她时梦见一条“乌爪蛇”，使劲挣脱可是这条蛇怎么也不松爪。梦醒时想，可能是个男孩。谁知却是一个女孩。全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要知道，父母就缺一个“小棉袄”。边走边想，静谧的山沟中一条小溪“哗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她的思绪又回到了童年。模糊记得当初堤坝才竣工，晚上全村老老少少一起观看电影《七品芝麻官》，白天的大坝则是孩子们的乐园。孩子们你追我撵，边跑边喊，声音震破山谷，别提有多热闹了。有几个女孩单腿交叉搭在一起，口里还唱着歌谣：“搭搭搭戏台，阿舅叫娃看戏来，娃莫袜子娃莫鞋，把娃气得格呆呆。”妈妈们在河边洗衣服，伴着棒槌的敲打声，隐隐约约飘来一丝丝皂角味。皂角的形状像扁豆一样，不过是长在树上。把它捶烂洗衣服既清香又干净。大家在河边挑选干净平整的整块大青石，把衣服铺平，皂角打烂，撩些水，一边用左手折衣服一边用棒槌敲打，脸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清凉清凉的。有几个小男孩挽起多高的裤腿在桥洞下抓螃蟹，忽然脚一滑，打了个撇列；不知谁家的新媳妇此时竟情不自尽地唱起山歌来：“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歌声美妙动听，从河边一直绕到大坝上，绕到田野里，绕到树梢上，颤巍巍，情切切，似一根永远扯不断的蚕丝直绕到九霄云外。小孩们哪管这些，自顾自找乐子。时不时有人从坝上滑到坝下，裤子上满是厚厚一层土，有几个裤子还磨出了好些洞。晶莹也不例外。看到这些，河边洗衣的妈妈们不免要怒喝几声，可斥责声早就淹没在孩子的笑声里。

       走上坝堤，太阳橙红橙红的，宛如害羞的小姑娘悄悄探出头来，偷窥着人间。树木变得苍翠葱茏。田野里只有才过膝盖的玉米 。玉米叶上的露珠迎着朝阳滚来滚去，好像在与太阳嬉戏。田埂的一排排柿子树排挂满了橙色的小灯笼，谁家的桃子、核桃、苹果、无花果也探出头来四处张望。谁家早起的小俩口在田间锄地，老远就听见“嘭哧 嘭哧”锄触地面的声音 ，有段时间没下雨了，是该锄地了。晶莹记得爷爷曾经告诉她，锄地是保埫最好的方法。

    又要翻一条大沟。这条沟纵横交错，层峦起伏，树木杂生。熟透的酸枣儿像一个个大玛瑙到处都有，随地摘几个尝尝，酸溜溜，直让人掉口水；牛奶头、野石榴.....叫不上名字的野果在树丛中眨着眼睛。路边时不时窜出一只兔子，急急逃脱人们的视线。隔着芦苇能听到似玉佩碰撞的河水声十分动听。就这里----承载着她的多梦的少女时代。曲曲折折的沟路，下雨天，她曾经肩着自行车在泥泞的“水泥路”上满脸汗水加雨水去学校，走一路抠一路车轱辘粘着的泥巴；下大雪的冬季，她曾脚踩草根，手抓荆棘抄小路愉快地回家；那年父亲不让她上学，她曾在一个有日食的早上独自去舅舅寻找帮助；还有，星期天，她与同学一起来到一个长满柏树的寂静的破庙寻找所谓的“影”......怨过、哭过、迷茫过、嬉笑过、追寻过、思考过.....这里的记忆实在太多，如今恍然若在梦中。 

    翻过沟就是“闹市”，以前的喧闹因为鎮的迁徙而荒凉了不少，现在许多房屋已人去房空，门呀，窗呀，都用砖块砌住。看到这些晶莹不免感到有些伤感。真的是满目萧条！

   终于踏上了一条炼渣路，晶莹长嘘了一口气，再有一半路程就到了。运气不错，“吐吐吐”，一辆拖拉机冒着黑烟从后面赶过来。

    “叔叔去哪儿？”晶莹扬起手中的手帕挡路，“能捎上我吗？”

    “行啊。上来吧！”师傅停稳车。

    “你也去北塬？”晶莹扯着嗓子问。

    “是的。”

   已到中午，晶莹才到秋菊家，一星期来她受到贵宾级的待遇，这让她一生都不能忘怀。在这里，她体会到亲情与友情交织的幸福；在这里，她浏览过最全的毛主席纪念章；在这里，她感触到最深沉的孝道；在这里，她接受生命的第一次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