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连长张海涛（九）

   “想起那些老百姓，真是可怜呀，被越南军人就这样无缘无故打死了。哼，这事不能就白白过去了吗？这事就算了吗？”然后，他猛一拍桌子，把桌上战士喝水的白色盅都震响了。

    王排长好像气不过，又喊了一声：“就这样算了吗？”好像他身边就有越南的谈判代表似的。他看看四个战士都激动地昂起脖子和义愤的脸，冲口嚷嚷道：“老子饶不了越南鬼子，我日他们祖宗。”一喊完，他又把桌子纵身猛地一拍；然后，左手也从裤兜里抽出来，一副像公鸡一样，把本以卷到他手肘上军衣，又往上一捋，好像窗外有越南鬼子似的，要冲过去，几拳打死他似的。

    在他站着的、在他那腰间军服皱褶下的皮带侧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战士把手放在桌上，他身子在有些回侧 ，他系着朱红色皮带的肚皮有些被自己挡住来自车窗外的光亮，在微暗的列车里，在时不时往前进的在列车窗外闪过的景致的一侧面，只是他的脸刚好被站着王排长挡住些。看不全从他们身边过道走过的别的部队的战士等。是他非常大而愤慨的声音：“是呀，越南人太没有良心了。你想想以前，抗美援越，我们中国为他们派去了多少军人。为了帮助他们打败美帝国，听说，还有一千多个解放军牺牲在越南了。这还不说，六十年代，我们国内都没有吃的，有人都饿死了；自己都舍不得，都拿去支援他们了，结果怎样，”被王排长挡住些的这个战士说到这话后，身子往上一耸，嘴里还发出一声音，脸气得左右摇晃一下语气加重，感觉他话里的意思是：越南，怎么会这样！而坐在王排长面前小桌旁那边一个战士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中国就碰到了这个白眼狼，这不是吃了我们的东西，反过来倒打我们吗？”

“我们中国人都善良。”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战士感慨地说。

“是呀，善良很了就好被欺负。”几个战士就你一言我一语说。气氛一时弊闷。一个个都气耸耸的，好像他们才知道这一些事。

“哼，他来欺负嘛。看老子把他们杀了。”王排长又是往桌上更有力地拍了下嚷嚷道，说得非常快，说完，还紧紧抿了一下嘴。以及被从车窗外闪过的一道亮晃的光照过他勇敢正直略鼓起脸颊，他一双眼睛因这情绪而放大更清晰明亮，也闪出愤慨和一种猛劲的气质来。一个战士郁闷说：“好了。别说这些，心里烦。”

“江兵，你好像一直都不说话。是不是，有想法。”那个还是被王排长挡住些的战士忽然问。

“什么想法？”王排长问，他也把注意放在了这个战士身上。

“他可能害怕，不想死。”这个战士说。

“江兵，真是这样的吗？”王排长问。

“排长，我……”战士说了一句，就闭了一下眼睛，就没说。他知道，一排长王树军看不起这样的人，这样的战士。

“怕什么！有什么可以怕的！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你我都怕了，那越南白眼狼不是跑到我们头上拉斯拉尿，我们的那些老乡，就白白被他们打死了。我们解放军不为自己老乡报仇，谁来报呢？那我们还有脸面见自己百姓，我们还对得起供养我们解放军的人民吗？”说到这里，王排长就又拍了桌子，几个桌上的盅就跳起来一下。他双手往他紧系皮带的腰间上一叉，把脸立刻一斜，喊道：“到了战场，谁要是跟老子贪生怕死，丢解放军的脸，老子就对他不客气。”他说完，他还把叉在腰间皮带上的右手，又放开猛拍一下桌子，上面的盅有两个被他碰倒了；流出的开水，流到了一个战士系在他皮带的胸腹上、腿上，脸上也溅了几颗水珠。王排长就用他觉得自己完全过火了，现在不是战场。就立刻心软了。可他还想装面子。

   本来王排长要冒火了，他立刻停住。那么，他那正直，性子急的脾气，一定就要冒火。他想:谁又不怕死呢，都怕死，我们战士都是人呀。连我都怕死。他闷了下。缓和了口气就说：“同志们，我们都是人，是人，都怕死；如果我们解放军都怕死，让越南人把我们的老百姓杀过来杀过去，站在旁边不管，那我们还是人吗？我们还是人民的军队吗？我们是这些老乡辛苦用自己手劳动供养的解放军，我们不去为他们报仇，不去打越南鬼子，我们就对不起供养我们的老百姓，就不配当人民解放军。”

“你放心，排长，我们会狠狠教训越南鬼子，为老百姓报仇的。”在场的战士们坚决地说。王排长听到战士们的话，看来只有这样了。这样的战士，这样的军人能上的了战场的。然后，他们又聊别的了。张连长脑袋迷迷糊糊的，今天早晨部队天不亮就起来，集合上火车，后赶了近一天火车，这下迷迷糊糊睡了。被王排长的大嗓音吵醒了。他睁开还想睡的眼睛，看到：王排长还站在他坐位的斜对边的小桌旁，双手叉在他腰间被光线映亮着的朱红色皮带上，还在聊谈得颇有兴致。王排长除了在军事训练上严厉，在一些生活细节上，比如：看见有战士衣帽不整，行动不雅观，就要训斥，当场喊骂，根本不跟对方面子。过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又主动找战士们聊谈；还直接喊住这个被他训斥过的战士，对方不理他，他就立刻笑嘻嘻跟对方说聊着。他还跟连里的一些和他谈得来的战士，聊天吹牛，至于别的，他是少有和他们呆一起。王排长有自己的缺点，喜欢吹聊，正如读者看到的，他呆在那里，几个小时，谈性更浓。

    张海涛连长看到他们在聊，没有过去要说一两句的意向，还在坐在那里,看着车窗外的黄昏的祖国大地。他知道到云南，据说要三天四夜的车程，现在一天还没有过。这时，他看了看车窗外，还在不断有树、土黄色坡地，还有远处的在金黄耀眼的银灰色层叠般，向上起伏的带着金黄色里而隐含淡黑色的远山。就是从车窗外，照进来的温和落日的在洁净蔚蓝的天空上的太阳。他感到心里是那样舒适，以及刚才的迷迷糊糊小睡，使他觉得精神爽朗多了。这时，他想解手，就站起来；坐在他对面的二排排长郭继兵来自河南开封，战士孙志凡来自山东德州，高俊也是来自山东日照农村，看见张连长要起身，问：“连长，你去哪里？”

“我去解手。”19岁的解放军战士高俊，也想去。就和自己的连长离开了坐位，向火车里非常嘈杂和喧嚣的战士们坐的过道上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