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第二十二章)

民友哥进来了，后面跟着抱着小威威的素英姐，嫂子迎了上去，给他们说：“今天咱们痛痛快快地过个节，门厅地方太小，咱就坐院子吧。”素英姐连声说：“好，好，好，院子里还可以看看月亮呢。”说话间，我们一行人都出了门厅的后门，来到院子里。

嫂子今年中秋节竟然还炒了几个小菜，梧桐树下的小方桌已经摆好了，我看见桌角还放了两瓶城固特曲。我招呼民友哥和素英姐坐下后，来到厨房给进进出出的嫂子帮忙。嫂子拿起刀子来，准备切刚刚才供拜过的团圆馍，我惊异地问：“团圆馍不是都要在八月十六的早上吃吗？”嫂子一反常态地说：“讲究那干啥？又不起作用！”说着还是拿起了刀子，在切之前，她嘴里计算着人数，说：“算上小威威，咱们现在七个人，不过，威威不会吃，就给他喂一点点馍渣渣意思一下，总共切六块吧。”我刚想提醒她还有我哥呢，但嫂子手里的刀子已经落下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闭口不言算了。嫂子切好六块之后，让我给被安排在卧室玩的欢欢和乐乐送去两块，等我再回到厨房的时候，案板的角落里放了一小块团圆馍，看起来是刚才其中一块的一半大小，我的心里高兴了许多。

院子里，我和嫂子他们坐在一起，嫂子给每人的面前放了一块团圆馍，把最小的那块留给她自己之后，又给每个人斟了一盅酒，然后她举起酒盅，对我们说：“咱们几个虽说是天天见面，但也难得像这样如此消停地坐在一起喝上两杯，今天过节，咱们就干一杯吧，不为什么，就为了咱们的缘分。”说完，她举起了酒盅，我们三个也跟着举起杯来，四个人微微地碰了一下杯，各自一饮而尽了。接着，嫂子给自己和民友哥又斟满了一盅酒，她端起来看着民友哥说：“民友，按辈分我应该称呼你叔，但是你一直拿我当嫂子，自你从部队复员回来之后，就没少帮过我的忙，嫂子知道你人好心好，看我们孤儿寡母的，这些好处嫂子只能记在心里，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而且，嫂子平常也不会说那些表示感谢的话，当然也知道那些话相对于你的帮助实在是太轻了，所以也说不出口，今天嫂子就借着这酒说出来，至少可以稍微表表我的心意，谢谢你！”民友哥端着酒盅，想说些什么，急的抓耳挠腮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嫂子要用酒盅和他碰杯，他只好端起来，和嫂子碰了碰，一仰脖子喝下去了。素英姐逗得呵呵的笑着，说：“哪有这样的人？人家说谢谢，自己一声不吭就这样接受了的。”民友哥看看素英姐，又看看嫂子，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们都笑了起来。嫂子给素英姐又倒了一盅酒，说：“素英，嫂子知道你和我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人，你来的这些日子没少给我们帮忙，尤其是我没有在的那些日子。嫂子今天除了想向你说声感谢，还想给你说，你一个人飘零在外的，有什么用的上嫂子的地方一定告诉我，嫂子我能做到的绝不会含糊。来，我知道你能喝酒，咱俩也干一杯吧。”素英姐连忙拿起酒盅，喝了下去。看来酒的确是很神奇的东西，只要有，喝与不喝都会给人增添几分胆气。小威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素英姐的怀里睡着了，我从她手里接过来，抱着他去睡觉，顺便也吩咐欢欢和乐乐早早的睡觉去。

等我再回到桌子跟前时，素英姐正端着个酒盅对着民友哥说：“我只身一人来到这儿，没有人收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只有你不但不防备我，还顶着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了我一个安身的地方，我打心眼里感激你，来，我敬你一杯。”民友哥端着酒盅，重复着一句话：“没啥，没啥……”素英姐和民友哥喝罢，倒了一盅酒，双手递到嫂子的手里，很郑重地说：“嫂子，这些天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所吃得苦、受得累比我多得多，但你从来不叫苦、不喊累，单就这一点我是真心佩服你，咱俩干了这杯吧。”嫂子二话不说，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干。她刚把酒盅放下，素英姐又倒了一杯给她，说：“嫂子，这一盅酒咱也喝了吧，如果你不当我是外人的话。”嫂子双手接过来，看着素英姐说：“哪里会呢？不会的，你和民友我都没有当外人看。”素英姐咬了咬嘴唇说：“那么，嫂子，万一那一天我有用得到嫂子的地方，希望嫂子一定给我帮忙，好吗？”嫂子连连点头说：“一定会的，我一定会给你帮忙的，只要你用得上我。”素英姐拿起酒盅在嫂子的酒盅上碰了一下说：“嫂子，一言为定！”嫂子怔了怔，坚定地说句一言为定后，很豪气地甚至有些悲壮的喝下了那杯酒。

月光如水般缓缓地从高处流淌下来，落在院子里有些枯黄的梧桐叶上，周围很静，偶尔传来蛐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