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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第二十八章)

时间:2016-11-16   作者:潇潇瘦竹 录入:潇潇瘦竹  浏览量:754 下载 入选文集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素英姐早早起来,身上穿件大红的棉袄,头上包着个姜黄色的围巾,拿着个铁锨清理门前的积雪。民友哥听见动静,也拿着个扫把跟在她后面清扫。昨晚又飘了一层两公分厚的雪,虽然不是很多,但硬硬的,并不好扫。

素英姐把门前的雪就势铲在树根下,堆起来,用铁锨拍实后,就又去院子里开始铲起来。民友哥扫完后也来到院子,弯着腰,跟在素英姐的后面一下一下认真地扫着她用锨清理后残留的雪。院子里只听见铁锨偶尔碰触到地上的声音和民友哥扫把有节奏的扫地声。很快的,民友哥就扫到素英姐的脚底下了,他站起来,看都没看素英姐一眼,就从素英姐的手里拿过铁锨,把扫把递给素英姐,弓着腿,开始铲雪。他黄色的军大衣的下摆不时地在腿上晃荡着。民友哥索性脱下来,顺手把它挂在跟前的一棵柿子树上,接着又开始铲去了。素英姐接过扫把,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穿着的枣红色绒衣的矫健的身影,眼睛里一热,泪涌了出来。她把扫把往地上一扔,转身走进厨房去了。

进了厨房,透过贴着窗花的窗子,素英姐听着民友哥一下下有力的铲雪声和沉稳的脚步声,她的心一阵疼痛。她坐在灶台前的一个小板凳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张开着的嘴低低地哭泣着。她心里憋得有些难受,她想放开声哭,为民友哥那副捂不热的铁石心肠而哭,为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满腹的爱而哭。但是她强忍着,她有什么资格哭呢?哭给谁看呢?谁会稀罕她和在意她的苦痛呢?又一阵心痛袭来,素英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叹了一声,她终于舒服了一些。意识到该做饭了,素英姐很快的擦干了眼泪,在灶台下点燃了火。

很快的,素英姐把饭端了出来,放在门厅里的一个小方桌上,然后冲着还在院子里的民友哥喊了一声:“嗨,吃饭了。”民友哥把最后的几锨雪铲完,跺了跺脚,捡起地上的扫把,和锨一并放在屋檐下,走进了门厅。素英姐像往常一样端来一脸盆热水,民友哥洗完手后,就坐在方桌前,拿起个包子吃起来,他一口咬下去,半个包子就不见了。素英姐倒掉洗脸水后,在民友哥的对面坐下来,也开始吃饭了。她端起一碗玉米糁,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她想和往常一样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民友哥还是以前的样子,好像昨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大口的吃着包子,喝着稀饭。

门被推开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素英姐一抬头,惊呼着:“贵祥,你来了!”一个中等个子,长相憨厚的男人侧着身子,跛着脚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弓着膝盖的二娘。那叫贵祥的男人顾不上旁边的民友哥,他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姐,咱回家吧。”素英姐站起来,几步走到贵祥的跟前,双手拉着她弟弟的手,说:“咱爸妈好吗?孩子们好吗?”贵祥皱着眉头,委屈地说:“好个啥啊,整天被你家那个福根闹腾的不安宁啊,他不是要抱走孩子,就是要拉走他妹妹,我来之前,他妹妹跟他回家了,说是你回去了,再换她回家。姐,咱快回吧,孩子在家天天哭喊着要他妈妈呢。”这时,民友哥搬着两个高点儿的椅子和板凳分别给二娘和贵祥靠着墙放好,素英姐扶着二娘他们

坐好后说:“那咱爸妈是啥态度?当时我要出来,咱妈劝我忍,最后,她也见那李福根不是个好好过日子的人,才默认我走的,现在,她对你咋说的?”贵祥还没有回答,二娘先开口了,“还能咋说?肯定是叫你回家,两个娃在家闹,你爸妈连个年都过不好。”贵祥使劲地点着头。素英姐心里一沉,她坐在刚才的小方桌边手扶着额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半晌也不说一句话。站在一边的民友哥向二娘和贵祥打着招呼,让他们在这儿吃点饭。二娘说是刚刚才在她家吃过了。看着素英姐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二娘催促道:“素英,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啊。”素英姐低声说:“姑,我不想回去。”这时,贵祥一下子扑倒在素英姐面前,跪下后,双手抱着素英姐的膝盖说:“姐,回家吧,就当我求你了,不为别的,你就看在你的侄子侄女面子上回家吧,他们不能没有妈妈呀。”素英姐别过脸去,她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难道她又回去继续过以前那种打打骂骂的日子吗?过那种整天连只狗都见不上的日子吗?爸妈和弟弟不是不知道自己以前过得日子是什么样子,现在居然都盼着自己回去换回弟媳妇。她不停地用手擦着不断淌着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干,擦不完。民友哥关切地看着她,递给她一块手绢,素英姐接过来,眼泪更多了。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没有人能够可以让她依靠,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孤独。此刻,她冷得厉害,不住的发抖。想到她当时离开家时满怀憧憬的样子,她更加难过了,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和不自量力,她一个弱女子能抗拒得了命运?看来自己这辈子生来就是为给弟弟换回一个媳妇用的,给侄子侄女换回一个妈用的!素英姐转过脸来,昨晚本来就有些红肿的眼睛现在更是像核桃一样。她双手扶起她的弟弟,说:“好,我跟你回去,明天早上早早起来走吧。”他的弟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张了一下又合上了。

晚上,素英姐没有吃饭,很早的就在床上躺下了,她仰望着房顶上的一根根檩,这些檩她不是第一次看了,晚上她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数房顶的檩,甚至她都熟悉了房顶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泥巴,她看着那些泥巴的样子,有的像猴子,有的像是猪,有的像图画上的小鬼,还有的像是跪着摔着长袖的女人。窗户纸在西北风的劲吹下发出细小的沙沙声。外面好像又下雪了,听得见雪落在屋檐上、堆放在院墙脚的玉米杆上的瑟瑟声。素英姐尽管合衣躺在被窝里,但还是禁不住的发冷。她把身子两边的被子向上拽了拽,裹紧了双肩,可是总觉得被子里还是有风钻进来。“不行,我应该为我自己而活,我不能任由别人来摆布,弟媳妇她是女人,她离开家日子久了,应该也会想孩子们的。她会回去的,为什么非要用我去换呢?我不能和弟弟回去,我要走,我就不相信天下这么大,没有我可以去的地方,我必须走。”素英姐这样想着,她立刻翻身下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作者简介:潇潇瘦竹,现用名任聪颖,陕西长安人,七零后。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有诗作发表于《诗选刊》《延河》《青岛文学》《山东诗人》《陕西日报副刊)》《西安晚报》等很多杂志报刊,著有诗集《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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