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第四十章）

社火的结束也标志着春节结束，女人们该搬着小板凳去麦田里锄地除草了，男人们也开始了自己的劳动。

民友哥和嫂子商量着今年想去城里干活，在村子里给乡党们盖房子挣的钱不如外面的多，他的一个战友想让他出去包一些小的工程。只是如果民友哥出去了，嫂子就要一个人照管小威威，她也要去粉条加工厂上班挣钱养家，那么照看小威威就成了问题。正在嫂子和民友哥为难之际，丽霞嫂来我们家里借圆头铁锨，听说此事，她自告奋勇地说是可以给嫂子帮忙。嫂子推辞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样长期让丽霞嫂帮忙也不是个办法。最后还是民友哥解决了问题，他让丽霞嫂给嫂子帮忙看孩子，民友哥给她适当掏点钱作为报酬。在嫂子一个劲儿的给民友哥使眼色的情况下，这事还是这样决定了。丽霞嫂走后，嫂子在民友哥面前抱怨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人看孩子，还说如果是给钱那村子里多的是人。民友哥笑了笑，说：“没事，你还信那邪？”

民友哥走了，带着我们村的十几个男人出去搞副业去了。他为了能常回来看看威威，还特意买了一辆红旗牌的自行车。听说他带着大家在外面干得很是得心应手，跟着他出去干活的人也更多了。他成了一名小包工头。这些事都是我从嫂子和丽霞嫂的谈话中知道的。

嫂子也更忙碌起来，村子里给我家丈量好了庄子。嫂子从粉条厂一回到家，换了丽霞嫂回去，就叫来欢欢和乐乐看孩子，她自己拉起架子车就去垫土，往往是我都下晚自习了她还没有回来。三个多月后，庄子也垫得差不多了，嫂子也更加黑瘦了。看着嫂子一天天的劳累，我因为要高考给她帮不上一点忙，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愧疚。原本应该是我哥担负的责任全摞在嫂子的肩膀上。是她撑起了我们杨家的门户！

一天晚上，民友哥从城里回来，他径直来到我们家，丽霞嫂刚好也在。一进门，民友哥二话不说，先接过小威威，逗着他玩。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鱼皮花生米，递给了在一边玩的乐乐后，对嫂子说想给工地上找个做饭的人，问看看村里有谁可以去。嫂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做饭好家里还要能离得开的人，丽霞嫂犹豫了一会儿 ，对着民友哥说：“你看我能行不？现在天气也暖和了，我可以把威威抱工地去，我家也就我一个，没什么牵挂。”民友哥想了想说：“这样也好，做饭时我们可以帮着带孩子，要不你明天收拾一下东西就走？”“我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只带几件衣裳。”丽霞嫂说着，看了看民友哥，民友哥点点头，说：“好，那明天就走吧。”丽霞嫂很高兴地答应着。

在以后的日子里，民友哥回来的次数显然不是很频繁了，威威离开后，嫂子虽然轻松了许多，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有时候会坐在灶台下发呆，看着火掉下来了才猛然惊觉。晚上，她有时候会睡不着觉，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她甚至有时候会想到素英姐。现在，她很少想到我哥了，自从上次她找我哥没找回来之后，她像是死过了一次。以后再想起我哥，她觉得好像已经麻木了，对于我哥，她没有了爱，没有怨，也没有恨了。她只是觉得累，就像从天水回来时的那种整个人抽空了似的累。所以，她尽量不去想我哥。她开始想民友哥，仔细地琢磨着民友哥所帮过她的每一件事。像拔猪草、撵场、割麦子、摞积子、挖玉米杆……每一件农活几乎都有民友哥的帮忙。就是在雨天不干活的时候，民友哥也会主动看着小威威，让她多休息。嫂子还想到了三爷死的时候请灵的那天晚上的事，不禁有些脸红了。可是，她知道民友哥再好，又能怎么样呢？嫂子比民友哥大几岁不说，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呢，再说，万一我哥回来了呢？嫂子想到这些常常会在暗夜里叹息。

一天放学回家，进了家门，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慧贤婶、黑蛋她妈、丽萍嫂、二娘都在我们家门道站着，围成一圈。我探过头一看，嫂子正坐在靠着墙的一个小马扎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黑蛋他妈妈说：“花，看你嫂子，手被粉条机轧了。”我定睛一看，嫂子的胳臂用白纱布吊着，手几乎被裹了个严实，看见这情景，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着急地问道：“嫂子，这到底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