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一（二十三）

    李有福和十多个中国人没有被戴上手铐等，因为，押他们的鬼子手里端着机枪，还有在731本部边上有一道日日夜夜通着电的铁丝网。此时，在李有福自己身边前后，有十多个鬼子斜端着上了步枪的像白尖铁条的雪亮刺刀的步枪，在可能是只要你不听话，就会立刻被撮一刀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情形下向前面走去。李有福又害怕又感到茫然。他跟着前面的同胞走着。这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看来才只有十八人，日本鬼子要把我们怎么样呢？李有福更加茫然地想到。他感到非常的心空，觉得自己被漫无目的地带着走。他看到：走在自己最前面的男人被一个日军小队长（吉村）领着，走了有房子门边的一条过道，一会过了，又走到一条较宽的地坝，又看到了一座如旧厂棚的灰色的门：门是敞开着。里面好像有用石棉裹住的粗管子的视角。李有福看见：吉村队长带着后背上印有号数如：134、210等走在他前面的，同胞的后脑勺和肩膀在走动中相交或者有些被遮挡的视角，在朝着门走。看来，是要走到里面去。然后，押着他们的鬼子，就跟他们只是要走进去的平常举止似的，就走了进去，好像是把他们往里面押进去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似的。

    李有福还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就只要这样，跟着进去了事，好像任人把他带到哪里。他们被带到了一间大房子如一个较宽的工作场地，靠北是一间小房子。李有福看到了他的眼前有一间小房，就像是一个外面有机器被设在一边的小操作室。也看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在五六个随从前站着的石原四郎。好像他们早就等在那里。石原四郎用日语跟随从说着什么，好像他是参观者。他的目光如猎狗般强势，用管理的好大喜功的神情谈论着一一一这些一个都跑不了的，任他随意处理的马路大（日语：原木）。好像他看见被押进来的中国人，是他的私人物品似的。用日语豪迈地说：“你们看，有军人就是好。只要他们刺刀一亮，那些下贱的支那人就不再耍脾气了。”

    “部队长说得好。”在他身边的生产管理第二把手元祐说。把两手叠放在他的军衣下摆的小肚皮处。并把叠放的中的右手抬起来，擦了擦他的光滑的右脸，又放下和左手叠放一起。他又说：“瓦斯毒气的毒性怎样，这要看这些支那人了。”石原说：“目前，帝国军队在支拿战场形势不好。本庄将军非常的焦心！对我们713期望很大。等一会儿，等这次试验后，我就到关东军总部向本庄将军汇报。我期望大家一起努力，创造出高剂量的最厉害的瓦斯毒气，这样，就能解除我国军队在支那、亚洲战场的颓势。”

“嗨！”在场的部下都回答，感到重任在身。

“我想，你把这一试验结果告诉他，对他是一个振奋的好消息。”元祐说。石原用背在他后背的右手抬来，在元祐的左脸边，摇了摇。说：“等一会儿看结果！”

“岳西！”两人好像都有同感。然后，石原立刻转过身：“吉野队长，开始吧！”他依然用日文。因为，在这样的情况，用对方听不懂的语言是最好行事的。

“嗨。”长得矮肥，一个脸团圆的，坚挺鼻子的吉村小队长，喊了一声：“开始一一”然后门边的鬼子就粗野地喊道：“快，快进去。”十多个中国人在鬼子惊心的喊叫声中，走进像一个澡堂式的小房子里。随着，站在十多个中国男人两边的鬼子的喊声，更令已经走进小房或还没有进去的中国人充满了疑惑和茫然，就像一个人来到这里，被人喊进房里不会知道有什么等他们一样。中国人就一个个走了进去。李有福想道：他们喊我们进这一间房子干什么?他想到这里，就自己更感到疑惑：他就要随自己前一个稍矮些个头或者再前面一个高些身子的男人走进灰色打开的、门贴在灰色旧墙上，几乎是盲目地慢慢走进房里去的同胞。李有福就转过脸，看着站在他的过去些的，包括石原四郎为主的，双手叠放在米黄色呢子军衣下摆的小肚皮上，还有右手手里拿着一个记录夹，或双手背在背后的一些军方负责人。他们一个个神情冷漠：一双双冷眼，比石头还冷得无情的渗进你五脏六腑的眼光，让你感到好像他们是站在那里的石头。（其中一句来自世界著名作家居斯塔夫福楼拜的小说《包法利夫人》）

    李有福得到的印象就是这些。然后，他觉得有些同胞木然地走进了灰色的房里。跟他走进来的是最后两个人。然后，门就即刻关上，好像害怕他们又退出来似的。

“部队长，一切都可以了。”田中英雄说。把他的马脸由刚才的特定般的冷漠，变得活络起来。

“立刻开始。”石原四郎本来两只交叉在他肚皮下的白白的长手爪，一起稍动了一下。

“嗨！”一个身着呢子澄黄军衣的日本军人，走到了一根粗铁管子伸到小房子灰色墙面高处的墙内，一双手非常熟练地打开红阀门。（这是一根毒气粗管子）

“哎呀，有白汽出来了！”在略有些暗的小房里，呆有十五个中国男人。在刚一进门，两分钟不到，在一个人的惊惑一喊下，在迷惑的人们，才看到：在他们的头上方，就是灰墙和房棚之间，有一根伸进墙体的粗管子开放的管口，源源不断地冒出一股白色的粗烟不断地喷出来，在他们的头上方弥漫，并向两边扩散开来。

人们马上惊异起来，一下变得嘈杂，变得惊奇起来。

    李有福在非常意外地大吃一惊；他看到了站在墙下边的六个人，当白如云的烟子往下涌来一时，把他们六个人的脸、肩部、身子淹没了一些，看上去，就像他们站在白色轻盈的雾气里一样。然后，就有人在咳嗽，有人迷糊地躁动喊问：“这是什么呀？”不知谁说了一句：“不知道。”这时，从灰墙侧边上与微暗的房的天花板之间伸出的一截粗管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放出荀白而鼓涌的烟子。小房就在四五分钟内，注入了一半白色的烟子（毒气）。开始有人在咳嗽，也听到了有人喊：“李运安，你怎么了？”因为，在这一喊声时，烟子已经把十一、二个人罩住。在这些人中，和在时淡时浓的在他们相站一起的空隙间，白蒙蒙的烟子在游移、浮动，还在往没有烟子的这面墙体蔓延过来……

“我脑袋昏，无力，胸部难受！”可能是看不清的这个人回答。又有一个声音说：“我脑袋痛，我一一一”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咳嗽；然后，有人嘭得一声倒在地上，就如一个从楼上掉下来到地上的口袋的声音。渐渐地，李有福感到：头昏，还想吐。呛人的毒气朝他的面前涌来。不注意间，毒气灌进般进入他鼻孔、进入他猩红色的肺里，他顿时，发出强烈的咳嗽：胸部闭闷，脑袋开始胀痛的医学症状。渐渐地，在他意识迷糊时，他觉得：这可能是鬼子另外一种杀人的方式。而此时，在他胀痛的脑袋里发出的是人的下意识救命，使他一张嘴，就有一股毒气进了他的喉咙里，还没有喊出声来，就是一振咳嗽。他就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响。就在他出现的咳嗽时，在白色纷扬的或淡或浓的烟子里，看到了：几个或者更多倒在地上的中国男人，还能看到从他们的嘴里发出一些气紧的声音。在悠悠浮动的白色毒气里，李有福依稀看到了：有人（站在他身旁）脸色苍白，目光迷离；有人看着看着就倒在地上，鼻子有血流出，嘴角鼓露出白色的泡沫，浑身如发癫痫般抽搐。然后，他也倒下，接着，一个男人倒在他的身上。渐渐地，他感到呼吸重，胸部难受，都要爆了。再后来，他眼睛一闭，眼前就是无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