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第五十八章)

生活像一条永不停息的河，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奔流，像扔下我们不管不顾的建利哥，像满怀失望而去的素英姐，像已经认命的丽霞嫂，像和我们曾经相依为命的威威，他们也许注定只是过客，不管我们有多么的不舍。

过完年，嫂子就开始了老屋的翻新工作。欢欢眼看着长成大小伙子了，再有两年就是娶媳妇的年龄，没有房子不行。嫂子计划得很好，她想很公平地对待她的两个儿子。因为现在住的新房子是两层楼房，院子里带一间厨房，所以她要给老屋加盖一层，两边才算平等。这样的话，欢欢和乐乐以后就一人一院子房子，她这也就算是完成当父母的一项任务了。

过年的时候，嫂子捋了捋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除去我结婚用的一部分之后，显然还差几百块。我背过杨军田想把这几年自己上班挣的钱给她，但无论怎么说，她都不要。对民友哥，她觉得亏欠太多，上次盖房，就没有给民友哥一分钱工钱，这次盖房还需要他操心，这样不明不白的一直拖累他，嫂子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就给他说是钱够。就这样，嫂子开始了借钱之旅。

没有开始借之前，她就想好了只能去姑妈家，姑姑家是借不来的，不用去她就知道会有很多借口，姑姑会担心她不能按时还钱。是啊，盖完房子又得给欢欢娶媳妇，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趁着姑妈家过年待客之日，等亲戚都走了，嫂子才说明来意。姑妈一边骂着建利哥，一边从炕头的一个木箱子里取出年前卖猪的两百块钱，她递到嫂子手里，很过意不去地说：“现在就这么一些，你先拿着用，万一还不够，咱们回头再想想办法，那么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比以前强多了，多少还有点粮食卖，娃，你也不要着急上火。”

嫂子接到手里，连连点着头。

“娃呀，现在就咱娘儿俩在这儿，你跟姑妈说实话，你不想跟民友过日子吗？”说着，姑妈拉过嫂子的手一起坐在炕沿上。

嫂子沉默不语，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杨建利一直没有消息，万一有一天回来了怎么办？是让谁走呢？再有，每次民友来家里帮忙，欢欢都不给好脸色。

“你还等着建利回来？”姑妈对着嫂子的脸问道。“十几年都过去了，难道你还等他？他在外面可能……”她停住了，在考虑要不要给侄媳妇说这事。

嫂子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姑妈思索着，“唉，娃呀，还是死了这条心，不要等他了。”

“他在外面有家了？”嫂子瞪大眼睛看着姑妈，“我常常做梦，梦见一个女人和他在一起，而且每次都梦见的是同一个女人。”

“听别人说多半是的。”

“姑妈，他给你捎信了？是吗？告诉我，快告诉我。”嫂子说着，抓紧了姑妈的手。

“捎信倒是没有，不过的确有人见过他。”

嫂子有些失神，自从上次找过杨建利之后，她已经彻底死心了，她全当生活中没有过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她害怕被人欺负，凭着耍泼和有时候的不讲理过日子。但还是吃了不少苦。不过，这下好了，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再也不用等他了，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她终于可以自由地和民友在一起了，只是欢欢……

姑妈仿佛看出了嫂子的意思。“娃，你过你自己的日子吧，那个民友人不错。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建利万一回来找事，我给你作主。”

嫂子没有再说什么。

走在回家的路上，嫂子盘算着回去再向村长叔借三百块钱就差不多够了，等到三、四月玉米价涨高后卖掉玉米就可以还上这笔帐，这样一想，她心里轻松了许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月亮上来了，是她喜欢的上弦月，虽然不是很亮，但总是给人以希望。田野里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着，清冷而舒爽。嫂子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之前那么盼着杨建利回来，现在却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了。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唱起歌来：

麦子绿来，麦子黄，

麦子年年甜又香，

风吹着田野起麦浪，

麦子啊，你就是俺最亲的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