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第二章疯狂的八月（1）

                        疯狂的八月

     

                        （  1  ）红卫兵成立
        

　　八月。

　　娇阳似火，大地蒸腾，热浪扑面。

　　欧阳文剑和几个铁哥们中午从南湖公园游完泳回来懒懒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的柏油马路尽管刚刚喷洒完水，现在仍然被晒得滚烫。路边柳树上的知了在一声一声地叫着。

　　远处，一个高音喇叭在播放着一首激昂的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事毛泽东思想······。’这是李劫夫谱曲的《大海航行靠舵手》。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辆宣传车慢慢地行驶过来。这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出现的第一辆宣传车。更远的地方好像还有宣传车在广播着什么。城里一时间喧闹起来了。

　　欧阳文剑他们站住了。看着宣传车开过来，大喇叭在继续广播着一篇文章：“·····彻底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在广大人民群众中创造和形成崭新的无产阶级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这是人类历史上空前未有的移风易俗的伟大事业。·····”。欧阳文剑注意到宣传车是由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充当的，卡车顶部架着两个大高音喇叭，前面有一块牌子上面是‘沈阳药学院毛泽东思想宣传车’。

　　宣传车开过去了。他们继续往前走。他们突然发现今天的街道和往日有不同；往日平静的街道今天突然热闹起来了。

        一队一队的学生提着浆糊，拿着标语在大街上到处贴着标语；‘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彻底砸烂旧世界！’‘砸烂封，资，修！’。

　　又一辆宣传车开过来，这是一辆大客车改装的宣传车，高音喇叭在反复播放着一首歌曲‘拿起笔杆做刀枪，集中火力打豺狼，谁要敢说党不好，一定叫他见阎王！’

　“操”。小迷糊兴奋了。“今天怎么了？什么日子？大学生都出来了。谁要敢说共产党不好啊，哈哈，我也敢砸他，就是别给打死就行。这歌唱着别人听都害怕，我看这个才叫造反呢，欧阳你说是不？”

　“哇，我操，这个标语更狠”大发指着一条标语喊，欧阳文剑过去一看是白色标语上写着红字‘红色恐怖万岁！’仔细一看这样的标语还有很多。欧阳文剑想‘这个标语的内容写得有点恐怖，红色恐怖是什么样的呢？难道还要镇压一批？打死一批？’这个口号好像有点问题。还有‘老子反动儿混蛋，老子英雄儿好汉！’这样的标语也不像是中央文革提出来的，这不是血统论吗？也太霸道了吧？’

 

　　前几天毛主席在天安门上接见了红卫兵。这个消息欧阳文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毛主席站在天安门上戴着红卫兵袖标的照片。但，那是北京啊，沈阳这里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说成立红卫兵组织；今天这是怎么了？欧阳文剑一边走一边想；这肯定有大变化了。

　　从打工作组撤出学校以后欧阳文剑他们就没有回去过几次，现在看这个架势学校肯定也有出来宣传和贴标语的了。想到这欧阳文剑说：“明天咱们都回学校看看”。

 

　　第二天，街道上的人更多了，已经可以看到有戴红卫兵袖标的学生一队，一队的匆匆忙忙地走着，街上的宣传车也比昨天多了，而且，沈阳医学院，沈阳工业学院，还有冶金技校都出动宣传车了。

　　欧阳文剑迅速地找到几个附近的同学一起去学校。他们来到学校，班级里面的同学几乎全部来了。其他班级的同学也都来了。

　　学校筹委会还是工作组走时候指定的那些人在忙着。筹委会的主任找到欧阳文剑说：“你怎么才来？学校成立红卫兵组织了，你看看你们班级里面都谁够资格？”

　　欧阳文剑说：“北京早就成立红卫兵了，咱们这里就是慢，”

　　管主任说：“我们这里是前天晚上通知的，北京来了不少红卫兵到各各学校串联，团市委的人通知说各个学校可以成立红卫兵组织，我们昨天紧急定制的红卫兵袖标，一会去取去，告诉大家不要走，现在报名，袖标下午差不多就能发。”

　　欧阳文剑问了一句：“参加的有什么条件吗？”

　“干部子女，工人子弟，出身是贫下中农的都可以参加。但是，出身不好的暂时不让参加，他们不能参加造反”。

　“那原来的班级干部出身不好的也不让参加吗？”

　“出身好的可以，出身高的现在不让参加”

　欧阳文剑觉得这个规定不太合理，但是，也没有办法改变，就回去和大家说了谁参加红卫兵谁就自己去筹委会报名。

　　结果，筹委会只批准了他们班级20多个人参加红卫兵，因为参加红卫兵需要政治审查，主要是看档案里面的家庭出身。

　　中午，欧阳文剑回家吃完饭又回到学校去找筹委会的管主任。

　“管主任，中农，和市贫出身的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们参加呢？”

　“嗯·····这个可以研究，你回去听信吧”。

　欧阳文剑刚要走，管主任又告诉他你去领袖标吧。

 

　　袖标是红布做的，上面一行黄色小字‘沈阳市第**中学’，中间是‘红卫兵’三个黑色的大字，下面一行黑色小字‘第****号’在号上面盖着学校筹委会的大印。很漂亮。欧阳文剑的袖标是第0076号。

　　欧阳文剑把他们班级的袖标全部领回去让李大发给大家发袖标，同时登记每个人袖标上的编号，领到袖标的兴高采烈小心翼翼地戴上，没有被批准的眼巴巴地看着，几个出身地主，资本家，和富农的同学悄悄地回家了。

　　欧阳文剑看到她们离开的身影心里很替她们惋惜，说真的要论组织才能她们都比现在的这几个人强。他又去找筹委会去了，想给他们争取个参加的机会。

　　筹委会的几个负责人除了管主任还有两个老师，其余是原来团委会的学生干部，欧阳文剑在前期批判三家村时候写的批判大字报给他们印象非常深，而且他从来没有对老师进行过个人攻击，所以筹委会的几个人都和欧阳文剑挺好，他们告诉欧阳文剑；‘毛主席支持红卫兵，北京早就行动起来了；现在，北京的红卫兵来沈阳市串联来了，所以，我们也得紧急行动起来，下午去贴标语，明天早上就开始破四旧去 。 ’

　　欧阳文剑和他们说：“能不能让出身中农，市贫的同学也参加红卫兵，这样团结的人多，人多势力也大啊!”

　　筹委会的周小兰说：“我看可以，我去和管主任说去，这样能增加很多人呢。其他的人还需要去外调，外调只要父母单位证明出身没有问题就可以参加。”

　　但是，筹委会副主任赵建国却不同意，他说：“参加红卫兵是个严肃的事情，要根红苗正才行，北京的红卫兵就是这样的。他们连一般老百姓的家庭子女都不批准”

　　欧阳文剑看了他一眼说：“十六条里面可没有规定谁可以参加，谁不可以参加啊。出身自己不能选择，但是，走什么道路自己是可以选择的啊，这是周总理说的。”

　　赵建国见欧阳文剑这样说就有点软了，说：“那是，那是，看看再说吧”。

　　欧阳文剑知道学校的老师没有放假，照样开资，这些活都是这些老师干的。

　　欧阳文剑回到班里，几个人正在兴奋地写着标语，大家都围在一边整理着写完的标语。欧阳文剑大声的说：“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明天发《毛主席语录》每个人一本，都有！”

　　“啊，太棒了！”大家一片呼呼。

　　从学校出来贴标语的时候，其实外面所有的地方都被贴满了，天气热，人更热，满街道一队队的学生有的戴着红卫兵袖标，有的还没有袖标，但，都是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走着，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欧阳文剑他们这一伙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哪个地方醒目就往那里贴，没有地方贴就把别人贴的盖上，还得意洋洋的说‘这叫后来者居上’。

　　突然，‘ 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大风浪里炼红心，毛泽东思想武装了我横扫一切害人虫！敢批判！敢斗争！革命造反永不停·····’。 这是一首新出的红卫兵战歌。节奏明快，很有感染力，歌曲放完，一个响亮的女高音开始广播：“广大的市民们，革命的战友们！我们是东北工学院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今天，我们成立了！”接着一男一女的高音继续广播：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大地者我们的大地，我们是最最敬爱的毛主席的红卫兵，是旧世界的当然造反者！什么叫当然？当之无愧，必然就是！·······。

　　这一天，欧阳剑在自己的日记上认真的记上：

　　　　　　　　　　　　　　　　　　　　1966年8月24日星期三  晴天

 

　　　　今天，我们红卫兵成立了。我们将开始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