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孤鹰（二十六）

王卫国回到程楼村按照李静的指示开始彻查危房改造项目中留下来的隐患，他第一个去的就是被砸死老婆的程计划家。因塌房事件在网上爆光，纪检部门介入此事，胡进才被公安带走，他先前对程计划的承诺也没有兑现，新房也没有给他再盖，就是胡进才给他的五万元钱也强行被他儿子要了回去。由于此刻案件所涉人员太多，取证非常困难，至今法院也没有做出明确判决。

程计划因房子倒塌自己也没有落脚处，就在倒塌房屋的废墟旁搭起了一个简易塑料棚，还好是夏季树下、河边都可以睡，下雨时他们可以在棚下躲避一下，做饭就在地上砌两块砖把锅往上一放就是一个临时灶，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复杂的饭可做，只是做一些简易的饭菜，免强也能填饱他和他傻儿子俩个人的肚子。钱书记给的二万元钱在葬他爱人时也花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也都给了他女儿，就是他拿着也没有地方可放。他在倒塌房子废墟里也扒出来一点余粮，让他和傻子坚持到秋收还是没有问题。

他本就是一个老实巴交农民，家里又没有什么人，他大儿子在时，外面的事都他大儿子问，大儿子不在了，也没有人愿意问他那么多。塌房事件又跟胡家有关，胡家本就是村里一霸，谁也不愿招惹他们。胡进才因塌房事件被公安带走，程计划是躲不过程家的骚扰，他更不敢再出说什么，就在塌房事件在网上爆光的当天，胡进才的小儿子怀疑是程计划告的密，就暴打了他一顿，还要回了胡进才给他的五万元钱，还扬言程计划在说一句他爱人被砸死事，就把他的傻儿子扔井里淹死，还要把跟着他大儿媳妇改嫁的大孙子给掐死。

 从那以后，谁在问他爱人怎么死的，他都说是她自己病死的，跟塌房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他还对人说，房子塌了就塌了吧!反不是自己建的，我的老房子早该塌了，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住新房，也怨不得别人什么，都怨自己命不好。

 王卫国这次来他家说要再给他盖个新房子，他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让再盖了，说自己有地方住就不在麻烦政府了，我们也有能力自己再盖新房子。王卫国问他用什么建，他给王卫国讲，他还有几十棵洋树，把它卖掉，秋收也能卖几千块钱，女儿又能给一点，就是差一点再借借，到秋里盖两间屋还是可以的，够我和我傻子够住就行了，我们还有五六亩地呢!我们饿不死，王书记你就不用搞心了。

 王卫国再问他爱人砸死的事时，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啥砸死，没…没有的事，你也知道我老婆子病多年了，是她自己咽气走的，房子塌的，头一天就咽气了，她死咋能跟房塌有关系呢!没有关系，咱们也不能硬说有关系，你说，王书记，我说的对不”，对着王卫国傻傻的笑一下。

 王卫国再次跟他提给他建房子的事，他跟王卫国急了，“我说，王书记，咋非要给我再建房子呢!我这贫困户不当了，可以了吧!走…走…你愿找谁找谁去，谁愿盖谁盖，我是不盖了，我不当贫困户了，你以后也别再找我了，走…走吧!你该忙你的忙你的去吧!我还得干活呢”，他气急败坏的轰王卫国走，他看这架势今天是谈不下去了，他只得离开程计划家，并把这里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李静，由她来做最后的裁定。

 王卫国走在大街看到胡进才所经营建造的二十橦房子中，已经有两三户自己已经把它推倒自己出资重新再盖了，就是没有推倒的房子，根据他所了解的情况，现在都已经搬出来居住了。

 他又来到程洛亭家，他知道程洛亭的房子也已经成了危房，第一批危房改造中，程楼村有二十个名额，他没有排上。受这次塌房事件的影响，上级又多给程楼村几个危房改造的名额，于是王卫国也就想起了程洛亭，上次因没有他的危房改造名额，他还到村室里闹了几天。

程洛亭见王卫国到来，连忙出来迎接，王卫国说明来意时，程洛亭看了看房子对他说：“王书记，我的这房子也不用从新再盖了吧!回头我让我侄子找两个人把那几个洞堵一下，换两块瓦，再住几年是没有事的，再说了我还能活几年，今年快到七十了，就不用政府再操心给盖新的了，就我一个人，又没有小孩，不是浪费吗?我看…给我盖新房子的事就算了吧”。

 王卫国问他:“前段时间，不是你天天闹着要让政府给你建个新房吗?现在咋又不用了呢”。

 程洛亭傻笑了一下，“嘿嘿…那时侯我不是见别人建新房了，也想让政府给自己建一个，但回来想想政府的钱再多也不是谁想要就要的，不给我就是自己不够格，所以现在也不想要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继续下去也没有多么大的意义，他跟程洛亭闲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明白程洛亭抗拒危房改造的原因，都是房塌事件的阴影在程楼村还没有散尽，现在的程楼村村民不单单是物质上的贫穷，更大的是精神的贫瘠，一件普普通通的因工程质量而倒塌的塌房事件，却引发了全村精神意志的全方位坍塌，这是一件多少可怕的事情啊!这是一个村，如果是一个国家呢!中华民族不就危机了吗?

 王卫国把这件事情回报了李静，李静虽是一个政治新秀，但的工作气度不败于那些政治元老。她在徐晓曼的陪同下，对程楼村的贫困户进行一次大走访，她所获得的信息跟王卫国所反应的情况基本相同。她连夜召开乡班子成员会议，商讨如何在物质扶贫的基础上解决精神上的贫瘠。商讨最后决定先从这次危房改造项目抓起，来挽回政府在群众中的信任度。危房改造项目不再实行统一招标，而是把改造资金直接下发给需要进行危房改造的贫困户手中，为了确保这项资金能充分的用在危房改造上，在危房改造过程中改造资金先由贫困户自己垫付，房屋建成验收合格后一次性直接拨给贫困户。如有个别贫困户自己先垫付不起这项资金，由村委待垫付，房屋建成验收合格后，资金拨付贫困户后，再有贫困户偿还给村委。

李静和徐晓曼早早地来到程楼村，叫上王卫国和胡有才就直接去了程计划家里，程计划趴在地上生火做饭，傻儿子坐在一旁玩泥巴，他看见李静他们过来，坐在地望着他们嘿嘿的傻笑，程计划趴在地上生火，没有看见他们的到来，还是蹶着屁股在那里吹火，由于刚下过雨不永，树枝还是湿的，灶台下冒出团团浓烟，熏得程计划连连干咳，王卫国向前跟程计划打招呼。

程计划连忙爬起来对王卫国说:“王书记，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当贫困了，我咋又带他们来了”。

程计划这时也不知道怎么做是好，站在地上直打晃。这时，李静打开程计划做饭的锅盖，想看看他们吃的是什么，锅里只有四个大饼，水里没有一粒米，李静没有说什么又给他盖上了锅盖。

 徐晓曼一个大企业家的女儿富二代，那里见过在地上做饭的，感到很好玩，就帮着程计划烧火，程计划看见了连忙阻挡到说:“姑娘，别…别摸了，别脏着你的手了”。

徐晓曼还一本正经样子蹲下帮程计划烧火，拦也拦不住她，“大爷，我会烧火，我帮你吧!你坐那歇歇…”。

程计划看拦不住，就随她自己做了，徐晓曼那会烧火，一会灶里填满了湿树枝，灶里火眼看着要灭了，她用力一翻树枝，灶台本就是只用块砖搭起的，这一用力把锅给掀翻了。徐晓曼害得，“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完了，完了，这下没有帮上忙，反而还把锅给掀翻了。

 程计划也害了一跳，忙问:“姑娘，没烫着吧…”。

 徐晓曼连忙摇摇手说:“没…没有，大爷太不好意思，我把你锅给掀翻了”，她不好意思的跟程计划道歉。

 李静见锅已经翻了，这顿饭他们也吃不成了，对徐晓曼说:“算了，锅掀了，这饭也没法吃了，我车上还有点面包和牛奶，都拿来给他们，让他们凑合吃一顿吧”。

  这时，程计划把洒在地上的大饼捡起在身上擦一下又放回锅里，徐晓曼看见忙对程计划说:“大爷，别捡了，都已经脏了，不能吃了，我这就到车上给你们拿面包去”。

 这时计划傻儿子看见了大饼，跑来捡起就吃，连同泥巴一起填进嘴里，徐晓曼忙喊道:“有泥，不能吃…”，傻子对着她笑笑说:“好吃，大饼好吃”，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程计划对徐晓曼说:“姑娘，不用问他，他傻，啥都吃，没有事，就让他吃吧”，他又把剩下的两个大饼也捡起来，擦擦泥又放回了锅里。

徐晓曼从车上拿来面包和牛奶分给傻子和程计划他们吃，傻子喝一口牛奶还吐了，嚷嚷着不好喝，随手就把牛奶给扔了，被程计划看见了连忙捡起来，朝他傻子头上打了一巴掌，还骂道:“你这个傻子，真败坏头，这么好的东西说扔就扔”，傻子挨了一巴掌，没有反应，跑到一边吃面包去了。

 程计划还解释道:“真对不起，他太傻了，啥都扔…”。

徐晓曼打断他的话说道:“大爷，不就是一瓶牛奶吗?扔了就扔了呗!你不该打他”。

程计划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那里接受徐晓曼的批评，还认错的说:“是，姑娘说得对，我往后改，不再打他了……”。

 这时，李静跟程计划说正事了，“程大爷，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看还把您的锅掀翻了，害得你们还吃不上早饭。咱们光顾忙活这事，把我们来的正事给忘了…”，让徐晓曼递给她包，她从包里取出二万元钱对程计划说:“程大爷，这是二万元钱，看你…你的房子也塌了，现在住这个棚里也不是长久之季。我听王卫国说你想自己建房子，这钱是我自己的，我先借给你，把房子先建起来，到时政府给你危房改造钱，你再还我可以吗?现在咱们的扶贫政策变了，扶贫款直接发给你们贫困户手中，让你们自己建房，但是发这个钱是有前题的，你们必须自己先垫付建房钱，房子建好了政府再发给你们建房钱，咱们规定建每座房子二万元，所以你先拿着这钱，你先用着，到时侯政府发了钱你再还我”。

王卫国见程计划还在那里傻愣着不接钱，就催促他道:“老程，你是真不想建房了，这是咱新来的李书记，你还不把钱快接着，还愣着干啥”。

  程计划一听是李书记，连忙把钱接着，连声道谢:“谢谢你李书记，我…我听你的，我先建房，到时钱我一定还你”。

  王卫国在一旁说道:“这就对了，李书记今天专程来给你送钱的，快把钱放好了，准备建房子吧”。

程计划感恩戴德的收下钱，他对扶贫政策的抵触情绪也惭惭消失，李静他们还要走访其他贫困户，就简短的聊两句，就离开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