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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时光——7

时间:2019-05-06   作者:风铃子 录入:风铃子  浏览量:213 下载

四十一 

看到提前回来上班的丁慧,霍书梅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

财务工作就是这样,许多琐碎的事情,需要一个人就全局的工作,考虑细致,耐心安排,上下周旋。如果在财务的结账期间,无论那一道环节有些许的误差,都会引起包括国家、单位,甚至单位里上上下下每一个人的不良连锁反应,甚至于经济损失。

但是,看着专心投入工作的丁慧,霍书梅的心里却感到隐隐地不安。丁慧的表现,好像在什么地方与请假之前有所不同。

午饭的时间,看着依然忙碌的丁慧没有丝毫想要就餐的意思。霍书梅知道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她叫住了陷在工作中几乎疯狂的丁慧。

在饭堂,面对既是自己的领导,又是自己的师父的询问,丁慧只是简单地解释,因为赶时间回来上班,所以感觉有些疲惫,情绪上会有一些亢奋。霍书梅看着面前埋头数米粒,并没有吃饭的徒弟,说道:“累了,就休息一天吧。下午别上班了。”

“我没事。闲了”丁慧沉闷的声音,像极了一个老人。“闲下来也睡不着。干些事情反而会好一些。”

霍书梅看见刘佳艺走进饭堂,收拾了自己的餐盒,霍书梅招手叫了一声刘佳艺,站起身子,低声带着命令一般地口气说:“回去,好好睡一觉。”

当刘佳艺坐在她的面前,询问丁慧这几天去哪里了?关切地问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丁慧一直伪装起来的坚强和无所谓,瞬间崩塌。丁慧抬起已经被泪水淹没的脸庞,委屈地看向好友。

刘佳艺领着丁慧回了宿舍。

丁慧就像一个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他他要分手。”

“什么?谁?郝军?为什么?”

“问题问题就是就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跑去L城见到郝军啦?亲自问啦?”刘佳艺语气里满满地不相信。

丁慧接过好友递过来的湿毛巾,擦干脸上的泪水,缓了一口气。可是泪水像是总也擦不净。丁慧满心的委屈:“是!我问他为什么要分手?可是他不说,什么都不说

“咱们一起也吃过几次饭了,我看郝军不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啊。你们吵架了?”

丁慧抽噎地语不成声。

看着摇头、哭出声的丁慧,刘佳艺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伤心的好友。她只能轻轻地拍着丁慧的后背,静静地陪在一边。

哭过了,宣泄了,丁慧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平复了自己翻腾不已的内心,用带着抽泣地语气对刘佳艺述说:“我就是不明白。之前,我们都是好好的,而且,事情还是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的。可是,忽然一天,他说要分手。说是因为他累了。这是理由吗?以前怎么样都不累,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再追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了。累了,累了?为什么啊?”丁慧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什么问题不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上忙的呀。”

丁慧接过刘佳艺手中的水杯,拿在手中,却抬着头看着好友:“我想了好久,就是猜不透他那一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他突然变了呢?以前再难的时候都没能让我们分手,现在,不是在变得好多了吗

“除了这些,他没有再告诉你什么吗?或者,你去了,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看到因为郝军的一句分手就变得心慌意乱的丁慧,刘佳艺想帮好友捋顺混乱的思绪。

“他什么都不说。”郝军憔悴的模样落在丁慧的眼里,“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瘦了好多。看着感觉好疲惫的样子。”

“你们离得太远!如果大家能够坐在一起多谈几次,或者,你也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些,比如他的朋友。那么,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刘佳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丁慧,因为她也不明白郝军那一方面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明明在一年前,郝军和丁慧最大的问题是郝军的婚姻。在得知郝军已经解决的时候,刘佳艺替好友感到高兴。虽然到最终解决还有一些波折,但是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两年的时间比起丁慧他们的感情来说,等待是值得的。一晃,这不是已经过去一大半的日子了。可是,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了呢?

难道是他们不相爱了吗?不像啊!

刘佳艺想不明白。

好友的陪伴,让丁慧冷静了下来。她了解郝军,她不认为郝军提出分手仅仅是因为他累了。郝军不是这样不负责任,任性胡来的人。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他们的感情如果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就真的是一文不值了。丁慧相信,郝军是被他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难住了,而且一定是与自己有关的。

刘佳艺的一句话倒是影响了丁慧。

“你们离得太远!如果大家能够坐在一起多谈几次,那么,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我们离得太远了!

丁慧相信一句话:相恋,可以只有一方的付出,相守,却需要两个人的努力。

 

 

四十二

 

天气最热的季节里,丁慧的大姨来了城里,她是来看病的。丁慧陪着虚弱、憔悴的大姨,跑了几家大医院,医生最终的诊断是心肌炎,主要是常年劳累造成的。医生建议吃药精养,如果再严重就需要手术治疗。

大姨住在父母家,丁慧频繁地往返在单位和父母家之间。她希望,大姨可以在自己父母家里好好修养一阵。自己也可以方便照顾。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出其不意。大姨和杨林的一次不经意地聊天,让杨林知道了郝军的一些,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丁慧在工作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在电话里,杨林只是硬生生地命令丁慧立刻回家,不做任何解释,甚至都不等丁慧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丁慧慌了,她以为大姨出了什么不好的状况。

等到丁慧匆忙回到家,没有看见大姨和丁蕊,却看到,坐在沙发上低头抽烟的父亲,还有一旁站立、脸色阴沉的母亲。

杨林不等丁慧说话,直接问到:“郝军是不是结了婚?”

丁慧低了头。面对母亲的质问,丁慧慌乱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杨林的怒火再也掩饰不住,她扬手向着丁慧的脸上挥了过去。“啪!”

丁慧一个踉跄。

手指着丁慧,杨林咆哮着:“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啊?你要不要脸啊。没人要了,是吧?!你要气死我们啊?大街上那么多人,什么人不好找,却找了一个结婚的。你有没有脑子?啊?!念的那么多的书都喂狗了吗?你这么不要脸吗?我们是这样教育你的吗?怨不得,不敢告诉我们,不敢叫来见面!你还想干什么?是想被人骂死,还是想让人打残?你怎么就这么不让我省心?啊?你不要脸,我和你爸还要呢。”

丁慧没有想到母亲的反应会如此的强烈。

母亲的一巴掌打蒙了丁慧,母亲刺耳的责骂却激起了丁慧一直刻意掩饰的那一份在意。

“我没有。他是有家,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丁慧倔强地抹去流出眼眶的泪水:“他已经在离婚了。我们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你这算什么?离婚?你脑子坏掉了吧?被人骗了还不知道。怨不得,怨不得前段时间,你闹着要调动工作去L城。你想干什么?啊?你疯啦!是要气死我和你爸吗?”

“没有!我没有!”丁慧的声音轻的没有了底气。她第一次感觉,任何的语言,在暴怒的母亲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无论和郝军最后一次的见面,让丁慧如何的费解,如何的伤心,丁慧始终相信郝军是爱自己的。丁慧联系不上郝军,就是打给阿东的电话也没有应答。在难受的时候,总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丁慧,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爱。丁慧坚信自己的直觉,这是他们几年里,一笔一笔地倾心交谈,历经一件一件的细小琐事得到的一种心意相惜的感觉,是他们之间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每当丁慧感到自己变得身心疲惫,心灰意冷的时候,她都会拿出那一本厚厚地写满他们短信往来的粉红色笔记本。读着里面的每一条短信。笔记本上的字里行间里,都记录着他们相爱的每一个瞬间。抱着已经变成灰色的流氓兔,抚摸着装在玩偶衣服小兜里的那一张银行卡,丁慧胸中又会拥有,再一次面对困境的勇气。丁慧坚信,他们彼此付出的这段感情,是不应该被外人耻笑,被亲人唾弃的。

丁慧的反驳和坚持,让杨林的怒气无处发泄。

“你你想气死我吗?从今天开始,你别再想胡闹了。给我断了。”

“我做不到!”丁慧多希望母亲可以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聊一聊,那怕从母亲这里得不到有用的帮助、建议,但是,如果杨林可以静下来听一听自己的述说,那也是丁慧渴望的。

杨林的粗暴地教育让丁慧更加坚定了维护自己这段感情的决心。

丁慧的目光变得坚定,她仰着头望着怒气冲冲、一脸不屑的杨林,语气坚决地说:“我们没有错!”

丁慧的强硬让杨林有些意外。这个女儿虽然和自己不是很亲近,平时在家里话也说的少。但是历来还是很听话的,很少做违背她这个母亲意愿的事情。有时,杨林就是明显看出女儿是不情愿的,脸上也会露出不高兴的神态,但是对于杨林所做出的决定或是命令,丁慧都会妥协,最终,还是会听从,而且从不对抗。

此刻,杨林生气的无以复加,女儿竟然态度强硬,胆大地学会和自己犟嘴了。丁慧脱离了杨林的掌控。

杨林的心理变得烦躁,她无法压制自己的愤怒,失去了耐心。但是,说出口的话语却透着轻蔑:“你厉害呵!你怎么会有错,是我们做父母的错啦!”

一直没有说话的丁建国,看到母女两个人的僵持,烦躁地把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指着丁慧大声说:“小慧,你不懂事还有理啦。家里一直都迁就你。看把你惯的。听你妈的。她都是为了你好!”

目光再一次被冲出眼眶的泪水遮挡,丁慧将自傲的头埋在胸前。她能说什么?

“你听好了!丁慧!赶紧断了!你丢人别丢我家里来。否则别怪我们不认你。”杨林的语气不容反驳。

丁慧冲出了家门。

再一次回到父母家,是大姨要回乡下家里,丁慧去送她。

大姨走的时候,秋雨一场接着一场,天气冷得就像丁慧的心情一般。原本丁慧希望,能让大姨过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再回去。但是无论丁慧如何劝,大姨最终还是被大姨夫接回了乡下。

 

 

四十三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下得让人们触不及防。还没有来得及凋谢的花还停留在花枝上,却在雪里失了颜色。那些树枝上依旧挂着的零星树叶,在风雪中悄然飘下,随雪花一样落在被路人踩踏的方格砖铺就的小路上。

当丁慧把一张打印的退职报告放在霍书梅的办公桌上的时候,霍书梅的吃惊是无法言表的。在大多数的人看来,她们属于国家公务员的编制,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而且,这次丁慧的财会中级职称已经批复下来。再凭借着霍书梅的举荐,还有丁慧的业务能力,丁慧作为部门主管的任命也就是早晚的事情。可是,这一纸的辞职申请,丁慧却轻易地全部放弃了。

霍书梅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这个徒弟。

霍书梅耐心地询问丁慧以后的打算。丁慧告诉师父,自己的爱人在南方的一座城市,她要去他的身边生活、工作。丁慧还告诉师父,她联系了几家L城的私人小公司,工作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丁慧先递交辞职,一方面是告诉师父自己的计划;另一个方面,也是方便师父早些安排自己工作的交接问题。

霍书梅心疼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她了解自己的这个徒弟。丁慧一直都不是一个冲动无脑的人,但是一旦她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义无反顾。

霍书梅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把丁慧的退职报告放进去,锁好。霍书梅让丁慧不用太着急离职,她会先替丁慧保管一段时间。

霍书梅考虑,如果丁慧反悔了,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另一个方面,她还想最后帮自己的弟子一次。

霍书梅联系了在L城广电局财务部工作的朋友,举荐了丁慧。

坐在火车上,丁慧的心里虽是五味杂陈,却难掩脸上的兴奋。昏暗的车厢里,都是昏昏欲睡的旅人。丁慧合上眼睛,对未来生活的期许、憧憬,让她没有丝毫的睡意。丁慧带着师父的推荐信,去L城。她已经和L城广电局负责人事工作的部门约好了时间,他们要作最后一次的面谈。

一丝笑意浮现在嘴边,丁慧想象着未来的日子里,与自己的爱人相依相恋的每时每刻。憧憬的幸福时光,仿佛触手可及。

当丁慧出现在阿东的小酒吧,正是酒吧一天里最忙碌的时候。

吃惊的阿东,愣愣地立在吧台一堆彩色酒杯的光影里,久久不动。

同样笼罩在光影里的丁慧,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目光调皮中带着喜悦。摇曳的光线照在她清秀的脸庞上,无形中为她增添了几分光彩。

阿东无视丁慧脸上的那一份光彩,沉默着领着丁慧来到位于酒吧后面的小屋里。丁慧上次来就住在这里。

丁慧难掩脸上的兴奋,手中紧紧抱着背包。艳丽的背包里,放着丁慧跑了一天得到的,调入新部门的聘用协议书。丁慧想象着郝军见到自己的惊喜表情,想象着郝军看到这份合同后的惊讶,丁慧想象着爱人看着自己的自豪模样。她不禁为自己能够出其不意的出现在郝军的面前,带给爱人一个大的惊喜而感到沾沾自喜。

只是,阿东,不同于以往的反应,让丁慧感到疑惑。

阿东没有回应丁慧寻问的目光,客气地让丁慧坐在房间里的小床上,转身为丁慧打开一小罐饮料,轻轻放在小床边的货架空格处。阿东沉默的做着一切,就是偶尔的寒暄也是客气地应付着。阿东无意识地想要逃避丁慧的目光,但是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有一道探询的目光时刻跟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阿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又麻烦你了!能不能告诉郝军,我来了。”丁慧直截了当地对低头不语的阿东说:“我有事要告诉他!”

“他走了!”阿东用最冷静的口气述说着。

“走了?去哪里出差?我可以等他。”

“他死了。是肺癌。”

这一刻的丁慧,眼中看不见一丝光亮,却仿佛突然之间被什么刺到了眼睛。她合上眼,静静地。脑海里忽然之间,想起了,那些她曾经拥有的,又好像都已经失去的什么。丁慧小心翼翼地觉得,自己心里原来藏着那么多的委屈。

平静,丁慧表现地异常平静。

阿东惊讶地看着丁慧表现出来的安静。

在丁慧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刹那,阿东想象过,丁慧听到郝军的消息后的反应。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或者是一顿嚎啕大哭。

可是,阿东什么也没有看到。

依然平静!只是,脸上的光彩已经消逝已尽。丁慧睁开双眼,瞪着双眼盯着前方。她的双手攥紧怀里的背包,脸上一片的茫然。

阿东猜想丁慧没有听清楚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或者,自己原本也是把他们之间的感情理解的太过于美好了。

原本看上去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啊!

阿东的内心感觉有些可惜,他有点可惜郝军看错了人。

阿东探身从床下拿出来一个袋子,从袋子里面,抽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他把袋子和信封一并递给丁慧:“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丁慧木然地放下抱在怀里的背包,接过阿东递过来的袋子和白色的信封。她低着头轻声问道:“他什么时候?”

“你上次来之后的三个多月吧。春天的时候。”

是春天?我在干什么?

手中拿着那个白色的信封,丁慧把袋子轻轻放在自己并拢的腿上。她盯着手上的东西,可是却又感觉什么都不在她的眼睛里。

此刻的丁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狠狠地划过: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走的时候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

丁慧拼命地在脑子里回忆,在心里责问自己:春天?我在干什么?在郝军离去的春天?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不是说,相爱的人都是有着世界上最强烈的心灵感应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感到?

丁慧什么也想不起来,在那一段时间里,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留在记忆里的只是一片空白。丁慧不甘心,她固执地、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你死了,我为什么没有感觉?春天?我在干什么?你死了,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你死了,我在干什么?你死了?

丁慧的头开始一挑一跳地,疼得她心里像是烧着了火,火焰猛烈地吞噬着丁慧的一切。丁慧的胃里,泛起一阵阵地恶心。

丁慧找不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她有些慌乱,就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的手足无措。压抑着胃里的难受,丁慧木然地放下袋子,打开手里的白色信封。

熟悉的笔迹:

傻丫头,我走了。别难过!

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别怨我。只是希望,当你想起我的时候,我在你眼里依然是帅气,健康的。就像我想你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你的一张笑脸一样。

我走了不是没有遗憾!有那么多有趣的书没有读完,还有许多美丽的风景没去看一看,身边相亲相爱的人也没有时间再好好爱一回...

现在,傻丫头,这些都交给你吧!你替我都做了吧!

我走了,别哭!你的笑是我看过最美的风景。

我的傻丫头!

我相信!如果我们还能相遇,我一定会记得你!

 

 

四十四

 

丁慧紧紧地攥着纸张的边角。丁慧心里的火,燃烧地愈加热烈,一瞬间,大火烧干了丁慧所有的眼泪。

郝军走了,自己一直深爱的人走了,自己竟然吝啬地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丁慧慌乱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无情’。丁慧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有眼泪?爱人死了,自己却流不出泪水?那么爱哭的自己,今天,这么特殊的一天,有人说,你日日夜夜牵记的那个人,死了,可是,自己却没有了眼泪。反而,丁慧特别想放肆地大笑,她想要嘲笑,笑尽天下一切可笑的事情。

心中的火焰燃烧着。丁慧感觉自己的心徘徊在疯狂的边缘,她的表现却超乎寻常地镇定。

丁慧扬起脸,看着小房间的一方角落。一丝淡淡的嘲讽随着风淡云清的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真是太可笑了,不是吗?他死了,我却哭不出来!

阿东一脸地不可思议。

看完信的丁慧,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又慢慢地,丁慧隐藏了她脸上的笑意,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她从容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粉色钱夹,将自己看完的信纸小心翼翼地,仔细地放进去。

自始至终,丁慧的脸,红的像是在发烧。丁慧流畅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她的眼睛在盯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进入她的眼眸,最后,只是愣愣地坐在床边。丁慧一句话也不说。

房间里寂静的氛围,越发显得外面的世界乱哄哄的,搅的阿东的心里一阵烦躁。

阿东不安地扭动了身子,椅子发出抗议的声响。

略显刺耳的响动惊醒了丁慧。丁慧抬头,阿东竟然在丁慧的脸上又看到了一丝笑。

“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啦!”

丁慧扬起脸时,随时出现在脸上的笑意,让阿东的心里莫名一沉。

门外响起敲门声。阿东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一把推开身下的椅子,转身打开了小屋的房门。

门外站着酒吧的前台服务生,一个叫阿丽的女孩子。阿丽着急地对开门的阿东说:“东哥,来了一批客人,要我们找两个小姐帮忙暖暖场。怎么办?”

阿东无奈地说:“你没有说,我们这里没有这种服务吗?”

“我说了。他们是几个外地来的老板,因为都是男士,好像彼此间也不是太熟悉。负责招待的老板说只是想找几个女士一起聊聊天,帮帮忙,活跃一下气氛。”

“那你找你的那些姐妹们呗,费用我出。”

“我找了,电话打了一圈,找到的都说忙着呢,脱不开身。”

看着着急的阿丽,阿东扶着门框,暗暗寻思着这个时间段,自己可以找谁顶一顶。

“我可以吗?”

一个不大的声音在阿东的身后响起,却乱了他的心绪。他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一脸平静的丁慧。

“我可以帮忙的。”

阿丽侧头望着阿东身后冒出来的丁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快地说:“可以,可以呵。反正就是陪客人们聊聊天,说说话,让他们开心就好啦。店里缺人,我和你一起。别担心,有我呢。”阿丽最后的一句话像是说给立在一旁,表情奇怪的阿东听的。

看到阿东并没有表示强烈地反对,大胆地阿丽拉住丁慧的胳膊,讨好地说:“我见过你的。你叫我阿丽吧。跟我来,很容易的。”

丁慧随着阿丽,走出房门。绕过依然站在门边的阿东,丁慧回头,对着一动不动的阿东点头笑了笑。

站在吧台里面的阿东,时刻关注着大厅里面的一桌客人。围坐在一圈沙发里的人们,在两个女孩子加入之后,就很少再出现冷场的时候。欢声笑语,愉快热情。说着笑话,做着游戏,讲着各自的奇闻异事,调侃说笑着彼此的失误

丁慧介绍自己是一个刚到L城来的北方女孩儿。有人笑着说,生活在北方的人刚来到位于南方的L城,总会有些不适应吧。随后,大家纷纷讲述着南北方人们因为风俗、习惯的不同而引起的种种趣闻。恍惚间,丁慧仿佛听到有人对她说过,他愿意为第一次来的她做导游。那一个人还说,L城的大街小巷被当地人保持的特别干净,如果不小心掉落一张纸片,会引来一群人的争抢。于是那人的话吓得她走在L城的大街上小心翼翼。她记得,他为了这个取笑自己时的模样。

丁慧想起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里的一段话: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早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缩回的手。

心情激荡地丁慧缓缓收敛了情绪,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们一起做游戏,游戏是丁慧的提议。‘猜心意’,丁慧临时更改了游戏的名字。游戏的规则没有变,还是丁慧第一次遇到他时的样子。游戏其实很简单,出题的人在自己的心里默想一个名词,这个词语必须是现在大家身边都可以观察到的一样东西。然后,其他的人,每个人提出一个有关这个词组的问题,而出题的人也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或者对还是不对。最后,大家讨论确定一个最合理的答案。再通过大家猜拳的方式,由一个人讲出答案。哪一方输了,就接受大家一个小小的惩罚。

游戏中,丁慧说错了,接受惩罚的她,脸上依然带着笑,轻轻地唱起一首歌: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醉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这暖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唱歌时的丁慧很美。

酒吧里的聚会还没有结束,阿东叫走了坐在一群人里面,喝酒喝得恍惚的丁慧。

酒吧里宣泄的音乐声,四周昏黄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人们欢喜的脸庞,畅谈着,痛饮着,狂欢着...

乱哄哄的世界就在丁慧的耳边,但是仿佛又穿透了丁慧,与此时的丁慧毫无关系。丁慧乖巧地跟随着阿东的脚步,低头不语。

走向小房间的路好像没有了尽头。丁慧回去的这条路好长好长啊!虽然,路上并没有布满荆棘乱石,但是,这条路漆黑一片,就是追随丁慧身后的光亮,也丝毫照不亮丁慧前行的方向。

心中燃烧的火焰已经熄灭!此刻,疲惫的丁慧,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

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走到了最后。

 

 

四十五

 

一个人坐在小屋的床边,外面依然乱哄哄的。丁慧害怕独处的自己。她想逃,如果可以找到躲避的地方,无论何处,丁慧愿意现在就去。

丁慧迷失了方向,丢掉了力量。

丁慧胃里泛起的恶心,让丁慧俯身蹲在地,干呕的她依然什么也吐不出来。

丁慧的手,虚扶着小床的边缘。手指触碰到一个纸袋子。之前,阿东转交给自己的袋子,静静地放在小床上。

丁慧有勇气看信,此刻她却没有了力气去打开一个小小的袋子。

屋外嘈杂的声音充斥在小屋的四周。无论多么喧嚣的世界,此刻都无法激起丁慧的一丝回应。

不知道有多久的时间,最终,丁慧叹气,她起身坐回小床上。丁慧拿起袋子,轻轻放在腿上,慢慢打开。

皮带!五个皮带!其中一个,从来没有打开过的,一个全新的皮带礼盒;还有一个,已经被使用的那个人用的太旧了,皮带已经断了皮带扣;所有用过的皮带,在皮带上都留下了深深的折痕。

眼睛无法离开摆在袋子里的五条皮带。丁慧苦笑着质问虚空里的人儿:你都还给我了!你要做个了结,让我放手吗?还是,你想放开我愿意一直握紧你的手?

整整一个晚上,手脚冰凉的丁慧,双臂紧紧地环抱着装了五条皮带的袋子,和衣歪躺在小床上。

小屋外早已经变得寂静,丁慧的却仿佛依然处在如车水马龙的闹市,耳朵里闹哄哄地全是声音,可是她却听不清声音从哪里传来,听不清声音在讲述是什么

南方的夜晚很冷,丁慧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冷暖。一个晚上,她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自己一直都是清醒的。

早晨的阳光照进小酒吧的窗棂,没有温度,却很绚丽。

出现在阿东面前的丁慧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苍白如纸张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淡淡地不带一丝的温度,就像是心里的苦慢慢地溢出来,落在外面的,却是一张笑脸。原本散发着年轻朝气,光彩洋溢地模样,像是忽然间沉淀了,被一种无名的壳子紧紧地包裹,慢慢地被埋葬、消逝了。

阿东看向丁慧的眼睛,昨晚那一桌客人走的时候,赞不绝口地说眼里有星星的那一双眼眸,此刻已平静无波澜。

丁慧变得不喜不悲,无痛无爱。

阿东心里一紧。

站在阿东面前的丁慧,安静地如同南方冬日里落下的雨水,单薄、冷气入骨。苍凉地又像是贫瘠地面上开过的花朵。

告别了阿东,丁慧坐在计程车里,怀里搂着多了一个装着五条旧皮带的袋子,却少了一张银行卡的背包。她心如止水。

把那一张密码是爱人生日的银行卡递给阿东,丁慧麻烦阿东把银行卡转给郝军的家人。

阿东迟疑半晌,他劝丁慧自己留下那一张银行卡,毕竟是郝军生前留给丁慧的。而丁慧只是笑了一下,执意地把银行卡交到了阿东的手里。阿东的温暖,丁慧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阿东在丁慧转身离去时,出口的一句:“妈的!这都是什么事!”让丁慧更加仰起了自己的脸。

丁慧就像是喝醉酒的人,在沉醉断片之前都是不受控制地异常清醒。

丁慧再一次回到L城的广播局。她与前一天见面的负责人事的办事员见了面,当面道了歉,取消了和他们的聘用协议。

L城热闹的步行街上,丁慧走进了一家美发店。出来的时候,丁慧剪去了自己齐腰的长发。丁慧又去了阳光下的海边,在沙滩上,看游人们嬉戏玩耍。她还抽空给自己的师父霍书梅通了电话,简单地讲述了自己求职、拒绝的大概过程。同时,也对自己提出离职时,师傅没有立刻接受自己的离职申请表示了感谢。

丁慧坐在回家疾驰的火车里,看着越行越远,消失在自己视线的城市,丁慧轻轻说道:再见!

南方的冬天很冷!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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