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呓语（3）—盛宴前夜

项羽派人通知他去鸿门赴宴。

明天到底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生死攸关的问题！

不去！大兵压境，瞬间既可以让他灰飞烟灭；去了，羊入虎口，项羽两指一合，瞬间也是横尸当场。

他从床上坐起来，又躺下去，折腾到了半夜，被子里像装着一个猴子，让他翻来覆去无法安心入睡。

自己一生的心血马上就面临着连锅端的结果，在项羽面前，他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项家军势如猛虎，自己根本就不具备一战的实力。在项羽面前，自己的这点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巨鹿之战已经证明了项羽可以碾压比自己强大十倍的秦朝铁军。

他陷入空前的孤绝，自芒砀山出道，难道明天就是终结之日么？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少年时轻狂游荡的情景，不羁而自由，散漫而浮浪。

那时春风过耳，桃花正盛，一行人穿过闹市去吃樊哙的烤猪肉，大家伙儿挤在一辆车上郊游，拿着萧何的帽子撒尿，饿急生疯的去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家蹭饭，想到这些，他笑了。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看来亭长这个职位还是很适合自己，至少可以活的逍遥自在。

往事如昨难回首，朝暮晓镜已白头，都回不去了，他拿起案上的铜镜，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仓皇，胡子里居然还有几根白须。

少年不再，青春在剑锋上溜走，雄心黯然，豪情在血泊中呆滞。自己四十八岁起兵，想用一生赌一把，这宝难道押错了吗？

 这样出生入死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在咸阳看到秦始皇巍峨磅礴的气势么，如果真是这样，看看现在的处境，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一个影像居然把自己诱惑的陷入无法回头的绝境？

难道是为了近在咫尺的富贵么？那咸阳宫里堆积如山的珍宝，丽影穿梭的美人，当自己站在龙椅前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丝欣喜的心情。

还是为了掌控他人的权力？可是看到血战中站在自己眼前的生还者，他的心还是隐隐的痛，这些人可是他风雨同舟的兄弟，掌控他们，必须对他们负责啊！离家的时候，女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定要活着回来。如今很多人埋尸沙场，家里剩下弱小，还盼着他做大做强能跟着沾些光。

 他想起了沛县的老父，兄弟三人，父亲最烦他不务正业，临走的时候，老父眼泪双流，只要求他活着回来，别的什么都没有说。本来一腔热血，然后衣锦还乡的，如果明天，后面的事情他不敢再想，太可怕了，他明显感受到死亡的阴冷，正狞笑着向他走来，他的脖子生出莫名的寒意，不自觉把被子用力裹的更紧了。尽管盖了两床从秦宫里拿来的锦被，他还是感觉冷，这种冷和天气无关，这种冷是对项羽的恐惧，是对未来不可预期的焦灼。

 他摸了身上，吕雉已经给他清点过了，他身上有七十二颗痣，前面有二十八颗，身后有四十四颗，当时他怕吕雉骗他，又让曹寡妇也查过两遍，数目没有问题。

西村的巫师说他是龙的儿子，自然有神灵护佑，可是这些年，明显是运气不如项羽，这项羽到底是什么的儿子，运气一直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