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是一种默哀

    “你变了。”这是几年后，他重新遇着她时说的第一句话。

     她回以微微一笑，有陌生、有距离，“谁说不是呢。”

    与他擦肩而过，眼睛直视着往前走，决绝得眼角余光连他的影子都够得着。

    她还是默默地、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她害怕一回头，所有的前尘往事就会冲破封印已久的记忆，像漫无边际的黑夜一点一点将她淹没，甚至吞噬。

    他，即使早已真相大白，还是忍住不上前的冲动，试图用眼睛贪婪地捕捉她逐渐远去的气息。他知道，他和小夜的之间，在几年前就被他亲手埋葬了。

    小夜永远记得，那一天季晓曦是怎样毁了她的世界，使得她只剩一副残骸倒在废墟里，默默地看着那些曾经在她生命里扮演过很重要角色的人，带着对她的嫌弃和鄙视离开。

    季晓曦，是她曾经想用力去牵一辈子，想用生命的全部去爱的人，是她曾经想永远依靠，是想贴上“唯一”标签的人。没想到，短短一个慵懒的午后，一切就那么义无反顾地天崩地裂，而他，也义无反顾地在她世界倒塌那一刻，带着肇事者主谋转身离开，差点让她从此在万劫不复中了结残生。

    往后的日复一日里，她选择折磨自己，不断地用回忆残忍地割刺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凌凌，是最铁也是最挺她的姐妹；裴霜，是最懂得接收她的烦恼与落魄的朋友，蓝琼，是最讨厌她，却和她一样喜欢着同一个人的人。而他，是她最在乎也是在最后带着蓝琼离开的人——季晓曦。

    根据抛物线定理，好不容易，悲伤逆流而成的河流涨到最高点时开始退去。小夜也渐渐地习惯着一个人生活。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有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遵循着一套陌生的生活方式。她开始懂得：即使那时候，没有蓝琼，日后也会落得同样的结局。因为，他们给予她的信任少得可怜，在她完完全全信任他们的同时。

    凌凌、裴霜、季晓曦还有蓝琼，或许命中注定只是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即便是她强求，也留不住他们。

    有的经历一次就够了。重遇的这一天晚上，小夜屈膝坐着抱住抱枕，她庆幸已经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让距离产生美感，如何让自己在遭遇里全身而退，如何识破生活中的谎言。

   她的生活，此刻只为自己。而季晓曦，权当是南柯一梦。梦醒了，所有的误会、真相都已与她无关。                                                                                                                  

    几天后。

    咖啡厅里，小夜低着头不停地搅拌咖啡，忘记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喜欢那种会让人心憔悴的苦。

    “你真的变了，以前，”无奈的苦笑稍稍迟滞了接下来的收尾，“你连碰一下带苦味的东西都会哇哇鬼叫”。

    小夜停止了搅咖啡的动作，抬起头，嘴角撑开微笑，“那都是以前了。”

    秋季用荒凉渲染着整个大地，就连窗边匆匆而过的路人，背影看起来都那么的落寞。

    对面坐着的三人，从进入咖啡厅到坐下，就只有裴霜方才冷冷清清的一句话，打破沉默。

    她以为，她和他那次偶然的照面，不会带来一丝一毫的涟漪，却不然，他们到底还是找她了。

   “小夜，知道真相后，我们就开始疯狂地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你都去哪里了。”凌凌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几年前，季晓曦带着蓝琼气势汹汹地来到她面前，一句话都懒得给，就狠狠地在她脸上印下一个掌印，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甚至连发音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原委还是一旁冷眼相看的凌凌和裴霜惜字如金地丢给她。

   “叶小夜，即使蓝琼再怎么讨厌，你也不应该这么卑鄙。”凌凌犀利的指责犹在耳边。

   “小夜，我知道你很喜欢晓曦，但是晓曦都和你一起了，你为什么要拍蓝琼的裸照，她对你完全构不成威胁啊。”裴霜冰冷的语气，直到现在，她还记得。

    小夜还记得，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只言片语，只带着他们对她的判决，一点痕迹都没有地、离开。

    离开的那一天，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离开的那一天，她没有回头，她害怕一回头，眼泪会不争气地落下，犹豫了决定。

    小夜甩甩头，依然是那个充满距离的微笑，“我们之间是一种宿命，我早已没有过去了。”

     一直用手撑住额头，保持沉默的季晓曦，突然抬起头，轻轻地唤了声“小夜，对不起。”

    小夜缓缓起身，“没想到你们还是找过来了，换作是几年前，我想我会头也不抬，就冲进你们的怀抱里。现在终究是几年后了，早已物是人非”，她嘴角流露出的微笑，越发地让人心疼，“其实你们也没必要再沉溺过去，毕竟没有一个女孩会用自己的裸体去换一个诬蔑，所以，你们选择相信她，也是一种人之常理。”

    看着她的背影，空气里还滞留着那句“人之常理。”这是意味着原谅么？还是……

    季晓曦想，当年，如果他愿意给她一个说话的缝隙，结果会是怎么样呢？

    凌凌想，当年，如果她仍然继续勾搭着小夜的肩，不让她有离开的机会，结果会是怎样呢？

    裴霜想，当年，如果她理智地审度，或许她会发现小夜没有那一步的动机，结果又会是怎么样呢？

    说到底，当年，他们没有选择相信她。

    小夜走在稀疏的街道上，秋风带着凄凄的凉意时不时袭向她。

    要从心底拿走过去、拿走回忆，很痛、很难。所以，她选择改变自己，为过去、也为她和他们的之间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