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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第一章山雨欲来 （2）(2)

    第二天的批判会开的很滑稽。
    批判会是由体育委员大海组织的。
    各个班级在工作组的统一安排下都

　　大字报越来越多，很多档案里面的，外调的材料被公开。大量的老师的家庭出身，档案问题被暴露出来老师之间的互相揭发激烈了。同时在各自的教室召开了批判会。

    九班的班主任姓吴,是新从师范学院毕业分配来的. 这是他毕业以后带的第一个班级，从初中一年级一直到毕业都是他的班主任，平时和大家关系很好。
    这次来参加本班级同学对他的批判会非常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也不知道工作组是怎么安排的，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打，只是觉得平时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如同被剥光了衣服一样。他还知道他哥哥所在学校已经有很多学生或者老师因为给领导写大字报被打成右派了，这非常可怕。所以，前一阵子老师们在一起学习谁也不敢把批判矛头对准哪个人，现在，被通知参加同学对他的批判会真是有点战战兢兢的，一进教室怯生生的不知道应该站在那里，也不敢看大家。

    大海很严肃的对他说：“吴老师，今天，我们九班同学开你的批判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就行了。”
    “嗯，嗯，行!"吴老师连连点头，欧阳文剑指着一个学生坐椅说：“吴老师，你坐那吧”旁边一个同学连忙往那个椅子上放了一个座垫，吴老师欠着半个屁股坐在那里不安的看着大家，等待着批判。

    李大发在一边板着脸非常严厉说了一句：“吴晓天，你要老实点！”吴老师的脸腾的一下就红红的了，有些恼了，站起来说：“我怎么不老实了？”

    大家的眼睛一下子都看着李大发了，大海连忙说：“吴老师你坐下说就行。”

    吴老师这才坐下。大海看着吴老师说：“吴老师，今天的批判会不是给你一个人开的，现在全学校各个班级都在开批判会，大家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就行了，怎么样？“

    吴老师点了点头红着脸说：”行，接受大家的批判。“
    大海问;‘班级这么多同学应该是平等的，你为什么对同学有远有近？大伙说是不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是啊”。
   吴老师有点冒汗了。“这个，这个·····我和谁远？和谁近了？就你们几个班委会的我接触的多一点和别人不都一样吗？”
    “和谁远和谁近大家都能看见，现在是问你呢。”
    不等吴老师回答  ，  啪’的一声。班长桂琴把椅子垫摔到后面书桌上就走了，紧跟着原来的团支部组织委员刘晓琪也“哼”了一声走了。
    大海有点受不了了，这两个人原来和他关系都非常好这一来把她们得罪了，大海也忘记应该还问什么了。批判会冷场了。批判会也开不下去了，有的同学开始出去到各个班级看热闹去了。
   批判会没法开了，骨干分子一个也没有发言，憋了半天大海问：“你们家什么成分？”吴老师反问一句：“这和成分有什么关系？”“让你说你就回答，怎么不老实呢？”有的人眼睛里面开始兴奋了，认为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吴老师说出他们家成分是地主，资本家那他培养的这些成分高的班级干部就可以说他有问题了。吴老师看了他一眼说：“中农”。
    得，又没有戏了，一个昨天参加骨干会议的女生红着脸站起来问：“你为什么不讲政治？说学习好数理化可以走遍天下，这个就是鼓励白专，你说过没有？”
    吴老师回答：‘我说过这句话，我讲的是学习的重要性，因为我是数学老师，讲政治有政治课老师讲，学校就是这么安排的啊”。大家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又都不吱声了。 
 

　　批判不起来大家都有点泄气，正在这个时候楼下二年级教室传来了叫喊声，小迷糊跑进来说：“搂下二年二班的同学把老师打了。 三年八班的王老师也被打了两个嘴巴子”。
    空气一下子就紧张了，吴老师有点害怕了，紧张地看着大家，欧阳文剑说：“吴老师你放心咱们班级同学谁也不会打你的”。大海看了看大家说：“没有发言的咱们班就到这里吧，吴老师，你别以为自己没有问题，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了。”
    欧阳文剑看了看外面乱哄哄的样子说：“我们送你回宿舍”。老师的独身宿舍就在学校教学大楼的四楼，因为现在各个班级都在开老师的批判会，欧阳文剑和大海怕吴老师再被别的班级学生给劫去批判所以他们两个人陪着吴老师回到了宿舍。
    半个多小时批判会就结束了。

    工作组姓李的那个女的来看的时候批判会已经开完了。这是九班同学唯一的一次批判老师的会。李大发为了这一句话，后来一看到老师就鞠躬说自己不懂事，这是后话了。

　　这次全校范围的各个班级批判会，有的班级出现了打老师的现象，初二年级的两个班有同学打了老师几拳头。
    三年级六班的班主任是女的，两只眼睛哭的红红的，她没有挨打，班级同学也没有怎么难为她，只是让她站在中间大家问了她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感到很委屈。
    八班的老师爱喝酒平时经常骂学生几句，班级里面的男生没少挨他收拾，这次被打了两个嘴巴子。大家背后说不应该打老师，但是没有敢公开说的。

    真正的对个人的点名批判是从老师之间互相揭发开始的。  

       

　　　一张大字报醒目的贴在一进教学楼的大厅里，《坚决打倒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吴**！》。大字报前面立刻围满了人。

    吴**是十班的班主任平时喜欢吹牛，他对班级里面的同学说他们家里以前有钱，他到北京读书的时候来回都坐飞机，说以前怎么怎么好，同学问他；坐飞机是什么感觉？他说坐飞机很吓人，人都得绑着不然飞机拐弯的时候人容易大头朝下。大家对他的话都半信半疑的。他上教物理课的时候说：“如果我们坐上比光的速度还快的飞船就可以慢慢的回到从前，看到以前的事，”

    这次大字报批判说：他家庭出身是资本家，平时经常说他们家过去如何，如何其实就是想回到旧社会。留恋旧社会，这回被别的老师给揭发了。 

 

　　　　第二天又一张大字报《坚决打倒大流氓严**！》，占了半壁走廊，旁边还画了几幅漫画，一个男的光着屁股在自行车上倒立引的大家都围着看，男生一边看一边哈哈哈的笑，女生一边看一边骂“缺德”。
    这个严**是体育老师，大字报揭发他晚上光屁股在宿舍练杂技，上体操课让女生练倒立他在旁边扶着，看女生大腿根。这都是住学校宿舍的老师揭发的。很多学生追问和他住一个宿舍的老师是不是真的是光屁股练杂技？那个老师笑了笑说‘只穿了一个小三角裤头和光屁股差不多’。
    工作组的做法在老师中间也引起了一些老师的不满和怀疑，文化大革命是这样搞吗？
    这种不满的言论被工作组知道了，对工作组有意见的人马上受到了批判。

　　一张《坚决打倒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反革命分子安**》的大字报又在醒目的地方贴出来，大字报揭露安**家庭出身是资本家，他是资本家的公子哥，生活糜烂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对社会不满。

    这个安**欧阳文剑也非常熟悉，他是上海人，说话有点娘娘腔30多岁，是教音乐的，钢琴弹的非常好，教唱歌的时候非常认真，平时总是对社会不满，说一些现在不如以前的话，在他们老师里面挺清高和谁也不来往，得罪人挺多，这次被贴大字报以后一直不服，就进了学习班，因为他对工作组的这些做法有怀疑，工作组就给他定了个右派，牛鬼蛇神，让他老老实实坦白交代。他是第一个被定性的老师。
 

    同学中那些出身不好的班级干部开始不怎么来学校了，就是来了也是看看就走。其他同学都热情高涨很晚了也不回家，学校教室晚上各个屋里都是灯火通明。
 

　　一张《坚决打倒我校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王**》的大字报占据了整个学校大楼的前庭。揭发的矛头开始转向了学校的校长。-这是几个年轻的老师写的，立刻各个班级同学的支持声援的大字报马上铺天盖地贴满了各个楼层的走廊。终于揭发出来大的了，但是，校长平时和学生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他有什么问题学生也并不清楚，但是，他对老师在用人时候肯定是不同的，所以，在最后时候他被老师揭发出来了。
 

　　对校长的批判会是在操场上召开的。
    各个班级的同学被通知去操场开会，会议由学校的文革领导筹委会组织，大家乱七八糟的站在操场上，像看热闹。
    王校长头上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上面写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走资派，大流氓，王**’，王**名字上被打两个大红叉，被两个二年级的同学按着双臂，弯着腰站在讲台上。
    这是他平时最牛B的地方，给同学训话的地方。  现在，他同样站在讲台上却是被别人按着双臂，很无奈，很没有面子，下面的同学老师一个个上来照着批判稿念，不时的有人领着喊口号。欧阳文剑不知道这个批判会是怎么组织安排的，他趴在三搂的教室窗户上向下看着热闹；又是那两个打老师的同学上来狠狠地踢了王校长两脚，王校长被踢倒了，两个人还想上去打他却被工作组的给阻止了。整个批判会给欧阳文剑的印象就是大家在几个人的领导下不停的喊口号。
 

    欧阳文剑迷惑了，‘斗完校长还斗谁呢？’

　　　

　　学校越来越乱了，工作组，文革筹委会开始组织学生和几个没有受到批判的老师成了纠察队，欧阳文剑被选到纠察队去了，白天晚上分班在学校维护秩序。工作组安排纠察队的同学要注意几个重点老师的动向，说要防止他们串联。一些和他们关系好的同学也要注意，出去回来要登记时间。 
 

　　严老师骑个自行车慢慢悠悠的出去了，正在值班的欧阳文剑被管主任叫到一边：“跟着他，看看他出去和谁接触”欧阳文剑和另外一个同学马上跟出去了。

    严老师在前面慢慢悠悠的骑着，欧阳文剑和另外一个同学在后面小跑着，过一会那个同学跑不动站下来直喘说：“我跑不动了，你盯着吧”。欧阳文剑只好自己跟着在后面跑。

　　严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偷着一笑，不紧不慢的骑到大东门转盘又往回骑，欧阳文剑一看他又骑回来了，知道被他发现了，感到被他耍了，就不跟了，自己回到学校告诉教导主任：“严老师骑车太快跟不上".
    教导主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还要去向工作组报告呢。
    欧阳文剑回到学校纠察队后告诉别人以后凡老师骑车出去的谁也别跟，大家笑嘻嘻的说:“你不是比咱们能跑吗？” 
 

　　　　学校的招生工作暂时停止了，听说以后毕业分配是学校推荐了。这一下大家心里又都没有底了；学校推荐肯定是要根据老师的意见，把老师得罪了会推荐你去大学吗？可是，不积极参加大批判就是保皇派，立场问题，所以，干脆不去学校了，每天去学校看看就走，玩去。让老师们互相斗去吧。

    学校的人一下子就少了。纠察队变成护校队了。每天上午学校人多，一到中午以后基本就没有多少人了。但是，工作组还在深挖着，整理着材料，老师们每天还要互相揭发着。被勒令参加学习班交代问题的老师已经有五，六个了。跟着在学校闹哄的只有初中二年级和初中一年级的一些学生了。 

　　欧阳文剑也不去学校了，每天和班级里面的同学去北陵，南湖公园游泳去，以前从来不敢下水的他居然也能游个10几米了。哈哈，真是放松了，自由了，自由万岁！

　　　教音乐的老师安**自杀了，他是自己上吊死的。他被工作组打成右派，反革命了，在学习班里面挨了老师们的批斗，听说他自杀前弹了一夜的钢琴。他死后工作组组织老师和学生在他自杀的房间外边贴出大字报说他自绝党和人民。
    他死后怎么处理的谁也没有关心。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死的，假如他再坚持3天他也会被平反解放的。因为他死后第三天工作组就撤出学校去了。听说工作组是刘，邓派的，毛主席说工作组没有干好事，是‘挑动群众斗群众，是资产阶级专政’。让一律撤出去，工作组要向被批判，被排队右派的老师和同学检讨，并且烧毁整理的所有黑材料。

　　工作组走了，走的灰溜溜的。匆匆忙忙的，所有整理的黑材料也都当着老师面前烧了。
    所有的老师全部都解放了。老师们哭的哭，骂的骂，在一起大吃了一顿庆祝平反，一直喝到半夜。

　　但是，运动下一步向那里发展呢？ 运动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