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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台沙河城胡氏家族》之一 祖宅与曾祖母

时间:2014-11-11   作者:胡顺安 录入:胡顺安 文集:邢州故事 浏览量:509 下载 入选文集
    我喜欢和村中长辈们聊天,听着他们娓娓道来一些他们数十年间的所闻所见,讲一些人生感悟,让我受益匪浅。这个习惯,我是从中学时代养成的,一直延续到现在。常听村中的老人们说,我中学时起才渐渐出息懂事了,特别是在外上学工作后,也算得上村里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之一,而小时候的我却是全村同龄人中最出名最调皮的捣蛋鬼之一,胆大心细,敢做敢为。此外,我的语文、外语、口才、文采、武术、美术等在当时也闻名周围。并不断笑着叙说一些我记忆模糊、甚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少儿时候的顽皮事情。我呵呵笑着,无以应对。有时候这些老人们还把我的许多调皮捣蛋事儿讲给我的儿女听,儿子问及我,弄得我好尴尬,嘴硬着说没有的事。某日又谈及,我突发奇想,何不记述一些能回忆起来的儿时趣事,聊以自娱呢。于是,工作之余,我列出提纲,欲写一些儿时趣事回忆系列。写兴渐起,奋笔疾书,却一发而不可收拾。短文虽不成熟,恐日久更多遗忘,便尽记所忆,暂且晒在网上作日后进一步修订吧。

   上世纪六十年代,记事时起,就记得我家住在宽大而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坐东面西,位于沙河古县城的主街核心地段稍靠北处,占地约一亩左右。我家住东屋,故此印象深刻。东屋是一长排高大的古式瓦房,甚是陈旧,像一位历经数百年沧桑的庙宇。房顶上以古式琉璃青瓦为主色,偶尔夹杂着一些更换过的新式蓝瓦,瓦房顶脊很高,是南北通长的长方形池瓦排列,两侧浮雕着多种饰花等,两端刻有兽像。脊的两侧长满各种杂草、小树,预示着一种沧桑之中的未来生机。东屋室内净空的东西很宽约六米多,墙壁二尺厚,个别墙皮斑驳脱落之处隐约可见墙体中有木质立柱的迹象,墙体基部是约一米高的又大又长又厚的蓝色方砖,最底层是长长的巨型青石作房根基,地板也是用的和墙基一样的蓝砖铺就。屋顶有顶棚夹层可储放东西,后来被拆除。中间分明是后期用土坯墙隔开,被分成南北两个大屋子【父亲行三,住北边。四叔住南邻】,前面有很长的房檐,宽宽的走廊,临边有木头立柱10余根,稍显腐蚀,每根柱下有直径约六十公分的圆厚石基座,再下面是一排长石条。其余是厢房,南北屋子都是平房,似乎是解放后近几十年新翻盖的,祖父母住在北屋,大伯住南屋;西屋也是宽宽的瓦房,曾祖母就安住在西屋的北头。五叔搬到祖宅外边住,六叔尚未成家。东屋和西屋是当年祖宅中历史最悠久的古董,因为都是二三百年历史的旧瓦房,冬暖夏凉,很舒服,只是旧式的格子窗户,采光不好。大门临街,门道很旷达。宽大的门洞内的南边屋子存放杂物。大门外的两侧保留着一长排木质的板门,似乎曾经做过门市?大门是木质,黑色【老人们说解放以前是红色】,对开,高大宽厚,约3米高、宽3米,10余公分厚,显得很重实。双门的上中下都横向镶有几排共计二百余个大铁钉,穿透通连钉着门后边的方木楞条,紧固着大门,门表面隐约还有不少小洞依稀可见,据说是当年日本人进城时候射击的子弹遗留痕迹。我小时候晚上需要使劲才关得住大门,门后双排门闩,一个粗方木的,很长,结实;一个铁质的。记得好像还在上部有一个备用的圆木门栓,比门宽还稍通长的,直径约30多公分左右,不过一般不用。
   祖宅院内几颗大树,还有一颗枣树,夏天很阴凉,秋后我从学校回去了喜欢敲打枣树拾枣吃。我父亲弟兄六人都住在这里,堂兄弟姐妹们很多,每天院子里很是热闹,曾祖母就经常搬个凳子或坐在院里看我们玩耍,或在门外晒太阳,特别冬季,一副淡然慈祥神态。堂弟兄中我年龄属于中间,但我是最调皮的,曾祖母常训斥教育我最多也最严厉。1970代初期,听一位当时约90岁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说,她年轻嫁到沙河城时候,我的祖宅就这么旧,但很大,很古老,至少200-300年历史了。她说沙河城胡姓是大户,名门望族,大多都有文化,在衙门工作,只是后来社会变革,逐渐家道中落。
   后来听同村年长的长辈们说,在1945年沙河县解放以前,我的祖宅原来曾占据沙河县城北街东边将近半道街(估计稍有夸张吧),解放时绝大部分分给了贫下中农。北边一部分有的分给佃农,质量稍好点的房屋划给了当时的沙河县武装部做办公大院,约四亩地大小,东西长,南北窄,东边向南拐出一大块。这个我小时候有点印象,但当时不知曾属于我们。后边的大部分以及南边大部分划给同族或村中杂姓。记事时起,我曾祖母与我祖父及父亲弟兄六人住在现在高祖遗留的祖宅里,默默生活着,当时我对社会政治运动对家庭的影响一点不懂,只知道祖父经常被批斗会陪绑,六叔也当时很硬气,总是倔强地挺身而出保护我祖父。据闻他中学时代很优秀,中等个子,很仗义,除了学业成绩好,还获过邢台地区乒乓球比赛前几名。还有四叔更优秀,个子大约185公分,英俊,仿像祖父,很聪明,他的学习成绩据他同龄人说在当年沙河中学十分了得,还是班干部,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就是不能入团,不能当兵,不能保送上大学,到社会不能入党,不能当大队、公社干部。更有大伯曾经上世纪40年代末邢台一中优秀生,学习和为人都很好,很受同学拥戴,也因为家庭成分不能当兵或上大学,不能当干部,如此等等,于是四叔和六叔对当年社会上的文革干部很仇视,特别是祖父被批斗时候,更是满肚子怨气,经常打那些批斗祖父的干部,文革干部晚上到家给六叔赔笑说走形式,请原谅。六叔喜欢习武少林拳,说不受欺负。
   村中老人说,1958年我的余留祖宅因为宽敞而曾作过全村大跃进年代的人民公社食堂。一次偶然,我看见同族家里一本最后为民国时期修订的家谱记载,先祖于明代奉召自山西迁至沙河县西部綦村,早年那里留有胡氏祠堂和若干亩田地,后因有先人为官随迁东部当时的沙河旧县城。胡氏家谱记载沙河胡姓儒风浓厚,族中庠生(秀才)辈出。高祖父曾供职于北京贡院主治总务,曾祖父求学于北京贡院,年轻时不慎染病去世,留下曾祖母带着十余岁的独子---我祖父生活在旧祖宅,还有一些长短雇工。因为家里还有不少地【在城东以及城北的胡家坟周围,据村里年长者说,当年胡家坟位于沙河旧城北关的古城门外,路东约百米处。这条路是旧时通向京城的官路,胡家坟墓园西临官路,牌楼高大,方圆数十亩,外设、旗杆墩、硕大下马石等。内有高大的巨龟座石碑、各种石兽、大树等,很壮观,传说享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礼遇。后在全国破四旧运动中惨遭厄运,文化大革命时候被破坏殆尽。我小时候仅仅见过路边残留部分,当时常在那个有很多龟座石碑、石兽等的空旷遗址玩耍,少不更事】,家有3-4辆马车,这在当时很是了得。就如现在家里有3-4辆汽车啊。曾祖母与祖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地坚强生活。村中老人们都回忆称赞道,曾祖母年出身于大户人家,轻时苗条好看,力量,精干,严慈,知书达理,待人接物极有分寸。曾祖母治家有方,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干净利索,简朴节约,心极慈善,做事公正循理,是非观和原则性极强,自己不做,也严禁晚辈做有悖于情理法理和社会良俗之言行,一旦稍微表现,必定严惩,对晚辈要求甚严。我少时最调皮,喜欢养小鸡小狗当宠物玩,曾祖母嫌小鸡乱拉粪便很脏,让我圈养并常清理,禁养小狗,说一是家庭当时粮食少,不能喂狗,二则家中常有人来,以免伤及客邻麻烦。家族各人以及四邻都绝对敬重曾祖母。曾祖母很干净利索,据现在活着的老人们说,村邻们都敬重她。对外人包括雇工,邻居等都很宽容,乐于帮助救济。尽力帮助邻里,邻里们都很感激曾祖母以及家人,家中威望因曾祖母而盛名当时,这种厚德善行为家人在不同时期带来福泽,荫及后人。比如祖父早年供职于民国沙河县政府粮税科主管税负【相当于现在财政税务局】,再加上我家是大户,以至于沙河县城解放时我家雇工被驱走,祖父被批斗,连带曾祖母和子孙全家多人被当年工作队扫地出门驱逐到县城南部的文庙大殿。文庙空旷宏伟,历经数百年战火洗礼,破旧不堪,曾祖母和祖父等全家人就屈居在文庙里,备受苦难。工作组发誓在我家挖地三尺,要挖出银元等{其实,曾祖母临终前说银元用防腐蚀的油布包裹存埋在街西边曾经属于我们空闲场子的大树下,约3缸,后被分得那地方的人在上世纪80年代初翻盖房时候挖得,但我们明知,也不敢吭},还挑拨村邻批斗曾祖母、祖父等,鼓动村邻去我家祖宅抢东西,村邻们不但坚决拒绝,而且还纷纷不断地秘密给我家人送衣食,并说我家人很好,不剥削人,曾祖母和祖父虽是大户,都很善良仗义,从未欺负乡邻,还常不计报酬帮助人,实为城中名门望族中的好人。工作组把我家祖宅以及里边车马桌椅等分给多人,一年左右没人去占取。工作组见此招不生效,就批评村民分不清界限,于是从外地调来人员批斗曾祖母等,但村邻都暗中极力保护。几经寒暑,原始祖宅已被瓜分的差不多了,工作组就把剩余的约一亩左右的现在祖宅归还曾祖母,曾祖母才带着全家老小得以回到自己的家,不断有人给曾祖母说不得已才取得这些家财,曾祖母均笑着安慰说理解,不责怪。据说祖宅当时基本被瓜分得很小很小了。后来我偶然发现我们住的东屋东墙上有窗户隐形,还有木质立柱、祖母住的北屋有后窗等,问及祖父,说东屋是早年大院的走廊,后被分割开来垒砌四周墙体,给我父辈成家时候当屋子住;北屋曾经与北边外部院子相通,后堵住。回家居住后曾祖母依然很坚强开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阳光、给力,不惧曲折和坎坷。曾祖母好像是1973年【大约73--74年这时间,时久,记不清了】无疾而终,享年八十六周。只记得当时很多人前来吊唁,家里人山人海,特别是年长的四邻痛哭流涕。曾祖母日常特爱干净简朴,临终前还保持居室内窗明几净,似乎一尘不染。祖父比较高大,约一米八多,方脸,尽管年近七旬,仍可见年轻时英气。祖父是村里文化程度很高者,学识渊博,闻名县域,为人正直刚强,重义气,四邻关系很好,德高望重,村邻都很敬重他【村民李景森父亲和苏利民母亲等几位耄耋老人告诉我,说我祖父少时曾考入清华大学,因曾祖父去世较早,留下曾祖母孤寡一人管理偌大家业,恰逢当时世道混乱,曾祖母硬逼着祖父退学】。我很佩服祖父有能力,土改之后,家境困窘,文革年间又一直被批斗,他硬是把六个儿子养大成人、工作成家。真不易啊。沙河解放的50年代初期,县里文化人少,需要普及文化,祖父早年边接受检查,边给县里领导讲学。后曾下放至沙河西部教书,文革期间经常包写全村墙体宣传标语。1980年代初期,社会政治气氛逐渐宽松了,祖父被平反,领着退休工资。祖父经常在祖宅大院里的树下给我讲解论语以及社会历史知识、为人处事等,直至1990年代初期,八十多岁因病辞世。祖母也系出身大户人家,晚几年去世,九十二岁。现在的祖宅已经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被伯叔们翻修的面目全非。现在只有六叔和二伯在祖宅居住,别人都搬迁出去了。西屋翻新成高大平房。二伯与老伴住南屋。我在这个祖宅里度过了快乐的少年时光,到了十余岁,父亲工作平反后的几年里补发了一些工资,父亲以此购买了另外一处临街住宅,我随父母搬迁至此。我原来曾经居住的祖宅东屋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将顶瓦全部更换成新式蓝瓦【我曾参与】,就像一个浑身旧衣服的老头戴着新帽子,这是祖宅中唯一保留的古迹景色了吧。前段时间路过,进去看看,院中大树早已被伐。东屋门前,长满六叔种植的许多翠竹,滋荫得到处是竹笋或丛竹,而父亲还不时愿意去祖宅的东屋修补或小住,抑或是一种怀旧情结?不得而知。祖宅、曾祖母、祖父母已经随着历史步伐远去了,我从祖宅、曾祖母、祖父母等长辈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祖宅、曾祖母都是历史留在我心中的宝贵财富,铭记终生。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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