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记之梅花雨(1)

    (一)病痛断亲生

    夜深了，山村里很静。一座破旧的小院里，昏暗的低度电灯泡发着疲倦的光。灯下两位老人，一个中年汉子。父子两个一个抽着烟袋，一个抽着自家卷的纸烟。老妇人睁着浑浊的双眼，脸颊上还挂着两滴泪。“你们爷俩别光顾着抽烟，大丫没了，她娘又疯疯癫癫得跑了，这日子往后怎么往下过。他爹你倒是说句话呀！”老人沉默不语，汉子，扔下烟。“爹，娘，咱保定人，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得去找大丫娘去。没钱我去要饭，儿子回来跟二老说一声，我去了。”说完抬腿就要走。老爹磕磕烟灰，“找，我赞成。明天走，我陪你去。”“你们都走了家怎么办？”“是，爹，大丫刚没不久，俺娘心里也不好受，你在家陪俺娘。我自己去，当兵这些年我外面朋友多，没事的。”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出了家门。老远的回头看，家里的灯还亮着。天都快亮了。

   这个汉子走出了大山，走一村问一村，走一镇问一镇。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身上根本没有钱，要饭丢不起脸，只好给别人干活。干一阵走一村。

   这一日，竟走到了天津。茫茫人海哪里有要找的亲人？自己不知问了多少遍了，“劳驾，您见到过一个妇女，三十多岁，头发是白的嘴里总嘟囔大丫大丫。上衣花格子下身蓝裤子一双篮球鞋。神智不清。他是我妻子！见到请告诉我！”而问到的人多数会很热情，递上一碗水塞给他一块馍，还有很多请他家里来喝喝酒吃上一顿热乎饭。他都婉言谢绝。只想多走一步路早日找到生病的妻子。

   这一天他来到了火车站，火车站人多来来往往的。可没有他要找的妻子。身无分文，横下心来求人给个小饭店干活。待几日挣几个钱。

  饭店里没处住，只好去候车室。

  这一天，天下着大雨，忙完了活就往候车室走。无意间他看到两个垃圾桶中间蹲着个小孩，大雨无情地浇着他。他赶紧跑过去，抱起小孩，“你是谁家孩子？怎么在这？你家大人呢？你爹娘呢？小孩却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他脱下自己的褂子披在孩子身上，把他抱到了候车室，赶紧嚷，“这是谁家的孩子？”没人应他。

  他赶紧顶着雨跑回饭店跟老板要了馒头和水，给孩子喂了下去。孩子睁开了眼睛。却瞪着他，眼睛里没有恐惧，而是漠然。

“告诉叔叔，你爹娘呢？”

  小女孩一句话不说，脏兮兮的小脸，头发擀毡。破旧的衣衫露着后背，脚下没有鞋。

看得这个河北汉子眼泪都下来了。

  旁边走过来一个老人，“这个小孩子不知是哪里的。问嘛嘛也不说，有些日子了。有时候就地上一趟好像有病，好多人询问过他，没见大人来找过他。十有八九家里扔的，哎——穷吧”

  这个汉子仔细检查一下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个大包很硬，摸摸肚子也很硬还很鼓，还真有毛病。身上衣服里都是虱子，头发里也很多。他坐下来把孩子揽在怀里，就给他捉虱子，一夜没睡。孩子趴在他的怀里竟睡着了。天亮了，孩子醒了，一抬头看见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就又往怀里蹭蹭小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这个河北汉子看着他，沉默片刻，拉起他的手，来到自来水前给他洗干净脸，洗干净手，脚，裸露的胳膊腿。回到饭店算了工钱，带着他来到理发店，两个都剃了头，又给孩子买了一身衣服，替他换好。在他做这些的时候，这个孩子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跟着他。原来他是个女孩子。把她的旧衣服要扔的时候，小女孩抓紧衣服翻过来让他看，原来衣服后面有的补丁，撕开一看有几个字，小女，生于1978年，四川。却是红的。小女孩脖子上还有个小锁。

  孩子看着他满眼的漠然，没有祈求。也许是见得多了吧！肯定好多人接触过她，可没人领走她。

  看着看着，小女孩竟笑了笑，转身走了。

  这汉子，  这铁打的 汉子，他永远记得这小女孩那懂事的一笑。心里轰然塌了。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儿，

  想起因此而疯癫的妻子。再看看眼前这个悄悄离去的女孩。他毅然走过去拉起了孩子的手。

从此就没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