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小说 >> 内容
内容

嫂子(第九章)

时间:2016-09-10   作者:潇潇瘦竹 录入:潇潇瘦竹  浏览量:941 下载 入选文集

    麦子割完了,这仅仅是夏忙的开始,大量的繁重的工作还在后面。遇到天气持续晴朗的日子,我们还会轻松一些,遇见下雨,就要把晒在场上的麦个子横着摞成高高的垛子,等到天晴又要一捆捆竖起来,摆在场上晾晒。夏天,雷雨很多,一会儿还是大红的太阳,一会儿有可能就雷声大作、大雨滂沱。虽然下连阴雨的可能性在夏天会小一些,但没有人敢冒险不摞麦垛子。所以在等村里抓阄排号才能用得上的脱粒机脱粒的期间,晒麦个子、摞麦个子,就成了我们这几天的节目。

    一天晚上,在场上忙了一整天的我,累得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甚至把张晨阳离开的失落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大概半夜两三点的时候,街道上奔跑声、叫嚷声、犬吠声、还有孩子的哭声混成一片,有人拍打着我们家的门:“快、快,要下雨了,给场上走。”听不清是谁的声音,但我和嫂子几乎是同时打开卧室的门出来了。嫂子着急地说:“我先到场上去,你等欢欢一会儿,叫他也来一起干活,让乐乐留在家。”我答应了一声,嫂子很快就出门了。欢欢睡意朦胧的磨蹭着,我催了他几句,乐乐却醒来了,闹着要和我们一起走。没办法,我只好带着他一起。

    走在街道上,狂风一阵一阵的卷着尘土扑面而来,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带在头上的草帽虽然有绳子系在脖子上,但帽檐还是被刮得不停地翻卷着,我一手拉着乐乐,一手护着帽子,在夜色中很快的走着。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估计他们在场上早就忙开了。

    来到场上,到处是忙碌的人影,凭着对位置的记忆,大概才能看出都是些谁。不过,看不看得清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快点到我们家的场上去。距离我们家场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我看见了两个人影。会是谁给我们家摞麦垛子呢?我猜测着,叫到:“嫂子。”嫂子回应了我一声。我确定没有走错场,就领着欢欢、乐乐开始把麦个子往垛子跟前抱。当我递麦个子给那个人的时候,我看清楚了是民友哥,在村子里,民友哥是比较常给我们家帮忙的人。我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民友哥,你自己的摞完了没有?”民友哥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他弯着腰,站在麦垛子上,头也不抬的说:“你们收的麦子多,先给你们摞。”我心里一热,想说声谢谢你,但又觉得那样太见外,于是就一声没吭继续干活。我们三个人把自己抱来的麦个子先递给嫂子,然后嫂子把它举起来递给垛子上的民友哥,开始时,由于垛子低,嫂子稍稍举起麦个子就能递上去,可是渐渐地,垛子越摞越高,民友哥站在上面,我们谁也够不着递。我心想着:这该怎么办呀?只见嫂子拿来早已经准备好的木叉插在麦个子里,双手紧握叉把,一使劲,木叉就把麦个子扔上去了,我正感叹着嫂子的厉害时,风紧了,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一会儿时间,地上就湿了。嫂子对着垛子上的民友哥大声地喊:“你快去给你摞吧,剩下的我们来摞。”民友哥继续的干着活,不说一句话。“这真是个犟驴。”嫂子自言自语着。

    一道闪电在南边亮起来,发着耀眼的光,把夜空撕裂开来,接着是滚滚的雷声。雨越下越大,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影影绰绰的全是忙碌着的身影。我们也加快了步伐,乐乐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看着下雨,不仅不着急,反倒躲在麦垛子的旁边避雨去了,欢欢仍旧不声不响的抱着麦个子,看着仅仅大乐乐三岁的他,我有些心疼。可是那时候我已经顾不了和他说话,开始一次抱两个麦个子……终于,又高又大的麦垛子摞好了,我们用镇上买的大大的塑料布把垛子刚盖好,占宝哥来了,他高声喊着:“嫂子,摞完了没有,需要帮忙不?”嫂子哑着嗓子说:“我们家的完了,但民友还没摞呢,咱们给他帮忙去。”

    我拉起乐乐,准备也去给民友哥帮忙,民友哥回过头,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我们三个大人就够了。”我迟疑了一会儿,搂着乐乐的肩膀回家了。一路上,电闪雷鸣,乐乐吓得和我挨得紧紧的。我一边走,一边心里祈祷着: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早上,如我所愿,那雷雨好像跟我们开个玩笑似的,没有下很久就停了。天晴了,嫂子让我骑车去看看场的干湿情况,并揭掉麦垛子上的盖布。

    到了场上,虽然雨下的时间不长,但因为雨大,场上还是比较湿,只是场上地面平整而且碾的很硬,所以并没有积水,脚踩上去,也不会踩出脚印。我心里想着今天晒一天,明天就可以拉开垛子晒麦个子了。我开始取垛子上的盖布,垛子很高,我用木叉挑了半天也没有挑开。隔壁场的慧贤婶跑过来给我帮忙,看她热心的样子我有点奇怪,之前嫂子和她吵过架,她是不和我们家人说话的。揭掉盖布,我笑着给慧贤婶说了声谢谢,就骑车准备回家。可她好像并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果然,慧贤婶问我:“你们昨天晚上的垛子是你民友哥给摞的吧?他可是个干活的好手,你看他摞的垛子规规整整的。”

    我连声附和着:“是啊,是啊,民友哥的确很能干,他干活是又快又好。”慧贤婶笑了笑:“这两三年来都是他给你家摞呢,你哥才走的那几年,你三爷总是叫他的儿子来给你家帮忙,你占宝哥、虎子哥也是,但这两三年他们也不见过来了。”

    我笑着说:“家家那么多麦子,等摞完了,人也都累得差不多了。”慧贤婶冷冷地笑了一声:“人心可怕啊!”说完,她诡秘地凑近我的脸说:“还是你民友哥好,是不?”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回家吃过早饭,嫂子拿出很多的口袋,说是趁今天有空补一补,做好脱麦的准备,脱麦就是用脱粒机把麦穗脱成麦粒儿。脱粒后,夏忙工作基本上就完成百分之七十了。麦粒晾晒起来比麦个子方便些,村里的人都期待着早早脱粒,可是我们村上一共只有三台脱粒机,两个大的,一个小的。为了公平,村上让抓阄排队脱粒。我们家壮年劳力少,嫂子就只能排在选小脱粒机的人家里。小脱粒机和大脱粒机比起来,优点是省劳动力,方便挪动,但缺点是耗时间,脱出来的小麦不是很干净,会有些麦秸秆或麦穗上裹的那一层皮,也就是麦糠夹杂在小麦里。

    就在嫂子和我正整理和缝补口袋时,乐乐从外面回来了,他气呼呼地冲着嫂子说:“你是不是和杨民友好上了?”听他如此小的年纪这样和嫂子说话,而且直呼民友哥的名字,我吓了一跳,我第一反应是看嫂子的脸色。还没等我看清嫂子的表情,“啪”的一声,嫂子就扇了乐乐一个耳光,她声色俱厉地说“谁给你说的?”乐乐哭了,他委屈地说:“你就只知道打我,你看看去,瑶瑶他妈妈、黑蛋他妈妈,很多人都在街道上说呢。”嫂子一听火冒三丈,从放在地上的一沓子袋子上跨过,向着门外扑去。

    看着嫂子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上去一把抱住嫂子的腰,劝她说:“嫂子,你不要这样,咱没有的事让她们说去吧,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嫂子一边挣脱着我的手,一边骂着:“这一伙爱嚼舌头的婆娘,是不是看我没有把麦子烂在地里不服气,没看成我的笑话心里痒得慌,我今天非得让她们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我要好好和她们理论理论,我和杨民友怎么好了?在哪里好了?”

    看着她骂骂咧咧的样子,我知道只要我一松手,嫂子必然会又是和人家大干一场,但我知道我不能跟嫂子讲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宰相肚里能撑船”等等的大道理。我只是死死地抱着她不松手。

    忽然,我灵机一动:“嫂子,你听我说一句话行吗?你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这样说你吗?我想她们是想让你上当呢”

    一听到“上当”这个词,嫂子立即警觉起来:“上当?上什么当?”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嫂子急切地看着我。我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聪明的人,你也不动动脑子,她们为什么会选择这时候说你,原因就是看你把什么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不服气呗,所以想气气你,如果你气得生病了,麦子烂在场上了,不就正中她们的意了么?”

    嫂子安静了下来,想了想:“你说得也对,不理她们了吧,让她们说去,这次我先放过她们,下次如果让我听见,我一定撕烂她们的嘴。”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接着说:“嫂子,明天下午该轮到民友哥脱麦子,咱俩都去给他帮忙吧,这样他给咱帮忙就更名正言顺些。”嫂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作者简介:潇潇瘦竹,现用名任聪颖,陕西长安人,七零后。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有诗作发表于《诗选刊》《延河》《青岛文学》《山东诗人》《陕西日报副刊)》《西安晚报》等很多杂志报刊,著有诗集《木词》。

发表评论

分享本站
  • 年度作品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