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
一
刘伟他们从农历的正月十八日离开刘家寨已经四十二天了。
从农历的正月十八日到二月底,北方的天气从寒意料峭也转到了春暖回归,田野里的麦苗在萎缩了一冬后,开始返青、舒展开来。高空中,人字形或一字形的雁阵时而发出咯儿嘎、咯儿嘎的叫声,树绡中嗖的一闪,那是北归早回家燕的掠影。虽说已春暖回归,但是白天黑夜的温差却很大,太阳落山后,凉意很快就袭来。
晚饭后夏荷披上了件粉红色、伞布面的薄面包服,出了自家的院门。刘家寨村是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庄,二条南北、三条东西大街将村子刻画的齐齐整整。大街上都按着路灯,此时已经到了设定的开灯时间,路灯在暗的夜幕下发着昏黄的灯光。昏黄的光线照着夏荷,夏荷那苗条的身影便在洁净的大街上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地变化着,这寂静的夜的村庄有了生气和动感。
东面南北大街的第二个十字街口、向北一拐,便是赵秋菊的家。秋菊家的院门晚上仍然敞开着,这是她家多年的习惯。秋菊和丈夫刘伟性格开朗、随和、宽容,不计小节,久而久之,他们的家成了人们聚集的场所。村里的一些人,无事的时候出来找地方找人唠嗑,出门时,脑子里本无意识要去那里,可是不知不觉、两条腿又把他带到了秋菊家里。
“呃呵,今天我又排了个头号。”一进门见到秋菊后,夏荷竟喧宾夺主地开了腔。
“那就对了,咱姊妹之中数你年轻漂亮,结婚才几个月,丈夫就不在家了,靠不住了吧。”
“你呢,秋菊姐。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可是虎呢。可要注意红杏出墙啊,不然刘伟哥回来可是要打屁屁的。”夏荷嘴快,立即反击,说完后憋不住地笑了起来,秋菊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呀,什么事高兴的?像是吃了猴子肉,嗤嗤个啥,”后跟进脚的牡丹被两人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哎哎哎,别光痴笑,看到人家出水泵浇返青水了吧?”
“看到了,你急什么?天塌不下来,”夏荷还是有些急,“你知道我来干什么,是来痴笑的?是来找秋菊姐商量给小麦浇返青水的事。”
“好了好了,别逗嘴了,都坐下吧。坐下再说。”秋菊打了圆场。
随着二人定了位,冬梅、风枝、翠竹、兰儿、雪梨梨都已陆续到来。他们八位的丈夫是一起结伴去广东打工的,所以近二个月来,她们自然聚成了堆、结成了伙,成了秋菊家玩耍唠嗑的主力军,几乎是天天在秋菊家聚会:云山雾罩、海天胡聊、一起想象丈夫在外边的情景,说一些村内的实录和一些不着边际的花边新闻。
“今年咱这几家光剩些老娘们在家干活,虽然说不容易,可是也不能让人家笑话。”坐在床尾上的杨风枝切入了话题。
“啥,老娘们?说的多难听,太不自尊了,老娘我风华正茂呢。”夏荷嘴厥得老高,眼剜着凤枝。
“嗬,还风华正茂呢?我看是残荷败柳吧,你还认为你是处女。”凤枝进行了回击。
“当初他们外出时,村里的好多人就说,‘看吧,不出三天,准叫老娘们扯回来,她们在家办不了事。我就不信办不了事,我非得叫他们知道,老娘不是西施豆腐,老娘姓李,叫李夏荷。”
“看这脾气急得,光发穷恨有什么用,咱得商量个办法才行。”牡丹截住了夏荷的话语。
“是的,得想个办法。往年他们在家,咱们什么也不用想,像个跟屁虫似的,扯扯电缆,挪挪水管,今年不同了,什么也得想,主要还是往井里下水泵,死沉死沉的,恐怕办不了。”兰儿开了腔。
“不行,就让他们请假吧,浇完返青水再回去。”雪梨娇小玲珑,体格最弱,对农活向来打怵,依赖感特强,家里的事是东手不捏西手,全靠丈夫刘平一人搭理。
“那怎么行,他们在那里干一天二百元的工资。在家浇地需要三天,往返三天,就是六天,六天就是一千二百元呀,再加上来回的路费,损失近一千八百元呐,那可是二亩麦子的纯收入啊。”牡丹伸着手指计算着。
“那可不行,不划算,还不如咱在家雇人呢。一天一百五十元,三天就能浇完,三天才四百五十元。不划算,不划算。”兰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表示了否定。
“雇人?嗤……” 夏荷刚说完雇人,自己就嗤 嗤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弯下了腰,众人哑口无声低看着夏荷笑,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看把你乐的,傻笑。凤枝说
“就是雇个人有什么可笑的,不行我就雇人,咱花钱他干活……”翠竹说。
“雇人,嗤 ……雇人,你们也不想一想,要雇就得雇男人,一男一女像不像夫妻?再说了,一男一女孤郊野外,再整出点事来,嗤……翠竹你可交了桃花运了,嗤……”夏荷笑着、说着。
“别痴笑了,雇人?咱们不雇,村里不是有人要看我们笑话吗?咱们不雇,咱们想个法子,只要解决了下水泵、拔水泵问题,就行了,”凤枝豪情满怀:“我就不信娘们不如爷们。”
“结伙干,人多力量大。无非是用时长一点,这不要紧,只要是能干下去就行。”牡丹提出了建设性建议。
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的方案是,两家一组,组成四个组,下水泵拔水泵时四家一组,美其名曰:临时组织。
从秋菊家出来时虽然已经深夜,但是都没有睡意,昏黄的路灯依旧照亮着寂静的村子和整洁的街道,虽然气温更加料峭,但是他们没有感到凉意,反而 觉得周身热气腾腾,都感到身上有一股力量随时要爆发一样,是啊明天各家要梳理一下浇地的工具,后天就要到田地里施展自己的身手了。用凤枝的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二
按照“浇地会议”的要求和日程安排,夏荷、雪梨组成一组,先浇雪梨家的小麦;秋菊和风枝一组,先浇风枝家的;牡丹和翠竹一组,先浇翠竹家的;兰儿和冬梅一组先浇冬梅家的。在每天开始时下水泵和每天结束时拔水泵时,夏荷组和秋菊组组成一组;牡丹组和兰儿组组成一组。农历的三月十四日,她们在家梳理梳理浇地用的所有工具,十五日,她们五点钟准时从家里拉出浇地的设备,到达应浇小麦的地块。
四点钟夏荷就起了床,草草地吃了点饭,将平时那身将自己衬托的性感妩媚的衣服仍在了一边,穿上了一套宽松的衣服,一双平跟运动鞋,下意识地到穿衣镜前照了照。右手拿起的口红正凑向唇边的时候,夏荷笑了笑,又随手将口红仍在了梳妆台上。然后走出家门,昂然走向雪梨家。
在乳白色的晨雾中,时而传来早醒鸟儿的叽叽声,夹杂着几声断续的狗吠。 四辆地排车在朦胧、乳雾般的晨曦中急速地奔向村外广袤的麦田,车上满满地装着水泵、铁制的辘轳架、一盘盘尼龙软水管、铁锨等必用物件。
当清凉甘甜的水欢笑着奔向饥渴了一冬的麦苗时,看到了麦苗吸足了水份抖擞精神伸展腰身时,刘家寨的女人们站在了绿色的田野里,感到了自己的伟大,感到了自己不再是男人的依附,感到了自己不再是抹上口红,穿着时尚秀性感的娇捏女子了。浇水、施肥、除虫、搂锄……麦苗儿又像报恩、也像是给她们鼓劲似的茁壮成长。牡丹和兰儿家有春地(还没有播种的耕地),她们便一搭伙儿种上了春花生,由于人手多、飙着劲儿地干,反而比往年结束的还要快,一些瞧不起的村民开始对她们另眼相看了。
远在广东的男人们陆续有电话打回来,都被她们呛了回去。
“假关心,等咱们拾掇利索了,才打回电话,我才不买账呢。”晚上她们在秋菊家聚堆时,各人说起自己的男人打电话的事,凤枝气哼哼地说。
“知足吧,凤枝。如果不打的话,你也得挨着。”兰儿安慰她说。
“哼,挨着…”
“打工回来,看能捞着……”凤枝立即接上了兰儿的话头,屋里顿时笑声一片。
牡丹没有笑,此时此刻的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因为丈夫没有打来电话。
三
俗话说,三秋不如一麦忙。秋忙,忙在农活杂上,但是时间长,给人喘息的机会:麦忙,忙在一个抢字上。麦收季节,天气多变,雷雨中夹杂着冰雹。即使没有雷雨,毒辣辣的阳光照射着干透了的麦穗,风一吹,麦粒就掉落。所以要抢收;再说抢种,因为生长期的问题,晚种了的秋作物明显降低产量,所以要抢种。如今虽说机械化高度发展了,收割小麦由过去的割、捆绑、运回、翻晒、脱粒…变成了一次脱粒成功,但是抢还是要抢的。
联合收割机刚已到地头,夏荷开着农用三轮车就靠了上去,雪梨从三轮车车箱里直接踏上了收割机,一下子拔下出粮口门上的插销,新脱下的小麦便由收割机储粮仓里流向了三轮车车厢。秋菊赤脚在麦粒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用手中的木锨将高出的麦粒扒拉到凹处……
联合收割机又轰鸣着冲向了黄色的麦浪,夏荷驾着三轮车突突突地奔回了村庄。兰儿在家接应着,卸车、晾晒。这次他们八家分成了二组,跟收割机手商定的计划是六月十三日上午十点开始到下午,上午收割二家,下午二家,两台收割机同时作业,一天内收割完毕。是牡丹出面同联合收割机的机主商定的。
收割机轰鸣着、在金黄色的麦浪里肆虐着。三轮车突突突地穿梭于田野与村庄,刘家寨的女人们丝毫不存农闲时的娇羞与扭捏,她们挥汗如雨,像男人们一样劳作在的田野里。
雪梨熟练地拔下插销,就在她回身跳回到车厢里时,发现丈夫刘平正在走向三轮车,一个纤弱女子的声音第一次盖过了机器的轰鸣声:“不是打过电话说好了,不用你们回来嘛。”
“想来想去,还是怕你干不了。”
“哼,就是瞧不起人。你们走了,我们那样农活落后了。”
“就是瞧不起人,别认为你们了不起,臭男人。”夏荷声音更大。
“好了好了,回来就回来吧,雪梨,人家不是瞧不起你,是心痛你。”秋菊看到雪梨确实气愤的样子,忙打圆场。
“是啊,雪梨,知足吧,除了心痛人家还想……”夏荷没等说完就嗤嗤地大笑了起来。
“去你的。”雪梨说完,用眼剜了一下丈夫:“就你自己回来,也不嫌丢人。
收割机轰鸣着驶进麦浪,三轮车突突地驶回村庄,地头上只剩下刘平,他低头看看齐刷刷的麦茬,抬头望望远去的车辆,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茫然不解。他毅然而然地返回客车站,坐在返回广东列车上,他的心坦然了许多。
四
几天几夜的劳作,颗粒归了仓,秸秆还了田。紧接着耕播,灌溉,几天后广袤无边的土黄色田野,就镶嵌了绿色的珍珠。定苗,除草,灭虫……秋玉米苗在呵护中茁壮成长。从近处看,棵棵玉米苗吸足了养分、水分,片片叶子努力地向上,充满了诱惑和希望;向远处望,无边无际的田野飘摇着绿色的绸带。
当玉米苗长到没膝高的时候,庄稼地里开始了歇锄,一直到秋收前,这段时间对于农民来说是仅次于冬季的闲散期。刘家寨的女人们又开始打扮起来,穿上令她们波涛汹涌的衣服,年轻的荷花、翠竹、雪梨自不必说,秋菊虽说是已经四十多岁了,一旦走在街上,立马就会吸引住许多男人的目光。
“还干不干活了?瞪着个眼痴了。看上两眼能当饭吃。”正在往小推车上装土的刘顺遂,端着个锨两只眼睛痴碌碌看着秋菊,立即遭到了妻子的训斥。
八位年轻的留守女人,因为丈夫一起外出打工,因为一起结伴从事农耕生产,更因为个个迷人漂亮和农事优先在前,被村里的人冠之名曰:“美女突击队”。
女人自有女人的嗜好和天地,闲暇的时候,爱美打扮、遐想无限,他们又在想象外面的世界了。自然,议论、想象最多的是丈夫们和丈夫们打工所在的广东省杭州市。
“昨晚,俺那口子打来电话,说初中很关键,问孩子学习成绩是否下降了。”牡丹说。
“那是想你了,不是问孩子,真傻。”
“去你的。”牡丹剜了一眼夏荷,继续说道:“也不知他们在那里怎样?”
“肯定不错,比我们在家里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
“是啊,听说那里开放的很,小姐成群,,说不定,他们……
“还小姐成群呢,刚才打电话,我问他们吃住怎样,我听俺那口子语气不对。”兰儿打断了夏荷的取笑话。听到这,大家立即沉默下来,心里头涌出了难受的滋味。秋菊家挂在正北墙上的那块石英钟的时针和分针重叠在十上,秒针咔嗒咔嗒、走步声格外响亮。
“放心吧,他们吃不着屈,都是些大人了,知道冷热。”牡丹打破了沉默。
“到这里吧,有些累了。”翠竹边说边站了起来。
“散了吧。”冬梅也懒洋洋地起了身。
五
经过几个晚上的热烈讨论,她们带着对丈夫、对亲人的思念与牵挂决然毅然地南赴杭州了。村头就有通往县城的客运站,再转乘通往广东的列车。八位女子打扮一新,站在村头候车,立即成为了刘家寨村一道亮丽的风景。
“呵呵呵,想男人了吧 。”刘三通挤鼻子弄眼。
“哼,想得美,你们这些臭男人,谁稀罕。我们这是外出旅游。”夏荷立即反击,脸上洋溢着自豪。
“借旅游打马虎眼,谁信呢。”
“快,快,快上车。”随着牡丹一声喊。大家一股脑地挤上车去,车站上留下了一群既羡慕又嫉妒、目光呆呆的人群。
列车在咣当了一天一夜后到达了目的地杭州市。走在杭州市的大街上,看到整洁的街道、匠心独运的建筑、心旷神怡的园林、怦然心动的城市点缀、井然有序的交通秩序,她们感到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是枉然,在这样的环境下打工各种条件肯定不错,她们的心释然了,甚至羡慕起他们来:既能挣钱,又能观赏美景。不过当她们看到大街上一些漂亮的女孩穿的超短裙不能再短、裸露的不能再裸露了的时候,心里又有些发酸。
他们打工的地方在杭州市一处新的开发区,诺大的一个地方,吊车林立,弧光闪闪,车辆川流不息,工地上到处都有人在劳作、在忙碌着。
“这到哪里去找啊,大海捞针。”雪梨抱怨说。
“夏荷,你去哪里?咱不能乱找,你们看那间小板房好像是门卫,咱们去那里看一看,问一问。”兰儿叫回了正在往里闯的夏荷,指着一间小房子说。
她们刚到小房子门前,一位手里拿着对讲机的瘦小、干练的老者就迎了出来:“你们是找刘伟的吧?”
“是是是。”凤枝忙答。
众人心里释然了许多,虽然他们反对她们来杭州,但是一旦来了,看来安排还是很周密的。
“喂,刘平队长吗?奥,她们来了,过来接待一下吧。”老者放下对讲机,笑着说:“看看,这个屋太小,委屈你们在这里站一会,他们很快就过来了。”
不一会,她们看到远处就走过一伙人来,统一的浅灰色的服装,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的安全帽。虽然看不清是谁,但是她们心里清楚,一定是他们。
“不叫你们来,偏要来。不是说好了的嘛,我们在这里挺好。”一见面牡丹的丈夫就拉耷着个脸不满地说。
“你们在这里好不好管我们什么屁事,我们是来游杭州的,也只是顺便过来看一看。看花二个钱把你疼的。”没等牡丹说话,夏荷像打机枪一样,先秃噜了一阵子。说得大伙都大笑了起来,缓解了此时有些尴尬的气氛。
“愿意不愿意,反正已经来了,去你们的屋里坐坐吧。”凤枝说。
“是啊,我们是远来为客,你们总得招待客人啊。”大家一齐嚷嚷了起来。在他们的引导下,众人来到了离看门小屋不远处的一排低矮的活动板房,房子虽然矮小,但是从外观上看还比较整齐。夏荷走上前, 敞开门,一头钻了进去,立即翻身窜了回来:
“哎呀,我的娘啊,熏死人了。”兰儿她们好奇,一个个走进去,又一个个捂着鼻子跑出来。看得出,此时的他们很尴尬。
“刘平、刘三好,你们把门窗都敞开,通通风,换换气。”刘伟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动手打开窗子。透过打开的门窗,屋里的一切便历历在目了:在地面上随便地摆放了一些建筑模板,把他们从家里带来的干净的褥子、被子铺在上面,不过现在是不干净了,整个儿的是黑胡胡脏熙熙的,上面随意放着几乎是十年没有洗过的脏衣服和臭袜子,鞋子到处都是,有几只没有吃净的饭碗成了苍蝇的天堂……女人们看看杂乱的屋里,再看看自己的丈夫,眼光里满是责备和心痛。男人们则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表示了出门在外的无奈和以往报喜不报忧的歉疚。
中午饭的安排,男人们还算是爷们,去了离工地最近的一家中档饭店里吃了一顿,不过饭吃的有些沉闷。
“吃完饭我们还是回去吧。”冬梅开了头。
“是啊,我们回去吧,这杭州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多了些街道,多了些楼房,多了些人。”
“你看那些女人穿得,让人恶心。”
……在丈夫们好说歹说之后,她们才同意留下逛一逛,不过,只逛了一天,第三天她们就坐车返回了。坐在同一节车厢里的她们,索然无味,显然没有了来时的兴致,列车也想老牛一样慢腾腾地行驶着,她们有一搭无一搭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议论着:
“西湖有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比咱村的搓积湾大点而已。”
“水,还没有咱这里清呢。”
“看了他们,说实在的怪心疼的。”兰儿的话语触及了姐妹们。
“是啊,秋菊姐,你看住的,像个猪窝。”
“整年又不放个假,跟劳改犯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多了几个臭钱嘛。”凤枝有些激动。
“明年不让她们出来打工了,没有钱,平时就少花点。你看,那是人住的地方吗?”冬梅的声音有些变了调。
“明年,明年挨谁谁出来,俺那口子可不出来遭这个洋罪了。”翠竹表了态。……
六
秋收秋种,美女突击队好不逊色。绿油油的麦苗长势喜人,原野上又像是覆盖了一张硕大无比的绿色地毯。
到了上封冻水的时候了,还是按照春季浇返青水一样分工、分组,八姐妹又锣鼓齐备地上阵了。
水泵将机井里的水送向水管,水管里的水哗哗地流向麦苗,秋菊拄着铁锨,视而不见地看着水管哗哗流淌而出的水,那流动的水和溅起的水花就好似广州街道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的川流不息;哗哗的流水声,就像是工厂、工地里机械设备的轰鸣,被流水灌溉过的麦田就像那成片的工厂……是啊,如果自己的家乡就有许多的工厂企业,在自家家门就可以打工,就可以挣钱养家糊口,而且我们这些家庭妇女也可以利用农闲时打些短工,那该多好啊,而且……秋菊想到男女之间的事,两朵红云立即飞上了脸颊,自己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丢人”后,立即丢掉铁锨,弯腰将水管头挪到了另一个麦田畦里。
作者简介:陶兴国,男,笔名晨雨,山东省青岛市平度市人。工作之余喜欢阅读和撰写文字,用敲打的方式记录生活的美好和岁月的沧桑。邮箱pdchenyu@163.com电话13280830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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