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第三十五章)

过年对于小孩子来说是特别开心的事情，欢欢和乐乐几乎玩得不沾家。嫂子却急得天天在家数日子，她盼着村长快点给她丈量庄基地，好早点拉土填地基。

元宵节这天晚上，村里要耍狮子龙灯，嫂子在下午四点多就给我们做好饭，准备着吃完饭早早去场地上占个好位置。欢欢和乐乐高兴地不亦乐乎，不停地催促着我们。

五点半时，天刚有些擦黑，村里的男女老少三五成群的向村子南边的大槐树底下走去，那大槐树底下有一块空地，向南一些是大片的麦田，演出可以在树下的空地进行，观看的人站在麦田里即使踩着庄稼也不碍事，听嫂子说冬麦踩一踩，不但不会踩坏，反而会越踩越旺呢。嫂子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威威，我紧紧拉着乐乐的手和嫂子并排站在人群中。欢欢早就和他的伙伴们一起来到了表演场上，找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大槐树上高高低低地挂了好几个大灯泡，以它为中心，人们自觉地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圆圈的周围每隔约三十米就立着根木棍，每个上面都挑着亮晃晃的灯泡，使一向黑漆漆的地方一下子变得亮堂了许多。人们在场子上兴奋地谈笑着，孩子们在人群中追逐嬉戏，一会儿撞了这个，一会儿掀着那一个，比除夕和春节还要热闹。邻村的人也赶过来，想一睹杨家寨的风采。

不到七点钟，随着一声大鼓雄浑的响声，三个“大头娃”首先出场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这“大头娃”实际上就是用塑料做成的一个能把头全部套在里面的面具。它脸上夸张地画着大大的眼睛、眉毛和鼻子，一张咧开的嘴始终洋溢着笑，一副憨态可掬、喜气洋洋的模样。那两个大头的“男孩”，一会儿拍拍“女孩”的肩膀，一会儿搂搂“女孩”的腰，做出各种亲密地动作。再过些时候，他俩又打闹起来，好像是互相吃醋的样子。他们三个摇头晃脑地走了一圈，一边让场边的观众再往外站远些，一边和观众拉拉扯扯地逗着乐。那穿着大红棉袄的“女大头娃”，不时的抱抱场外围观的小伙子，引得近旁的人群一阵哄笑。

又是一阵锣鼓的声音，一对“狮子”抖着满身浓密的毛跑进了场地。只见那头红色的“狮子”摇头摆尾地冲向了人群，等到跟人群近了的时候，他的头猛地一拧，张开盆子般的大嘴，对着人群咬将过去，那人群吓得直往后退，待到他们回过神来又要往前站的时候，随着铃铛的响声，一头黄色的“狮子”又紧跟过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场地又大了一圈。

鼓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对面围观的人群打开了一个缺口，只见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个大红灯笼远远地背对着我们，跟随鼓点的节奏，手里的红灯笼不停地上下挥舞着，还没看清他在干什么，一眨眼间，一条白色的“长龙”翻滚着、跳跃着，跟随着他灯笼的指引，从对面已经绕着场地半圈飞奔而来。“快看，那是你民友哥！”在嫂子的提醒下，我定睛一看，那手拿红灯笼引着“长龙”奔跑的人正是民友哥，只见他身穿一件红色的绒衣，右手拿着灯笼，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对着龙舞动着，他一边舞，一边向后绕着场地倒跑，身影高大而矫健。那举着龙头的人，紧紧地跟着他，突出的龙嘴吧对着起伏的灯笼也上下左右的穷追不舍。后面用双手举着龙身子的是一溜排开的二三十个健壮的男人，他们一边跑，手臂一边沿着前面的人舞动的轨迹划动。那白色的“长龙”犹如活了一般，在空中飞腾、游弋。伴着时紧时慢、时大时小的锣鼓声，它一会儿翻卷着神武灵活的身躯，一会儿拖着长长地尾巴，像是在空中呼风唤雨，又像是在水里翻江倒海。所到之处，引来一声声的赞叹。

到了竹马上场的时候，只见十六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骑着十六匹竹马，移着细碎的步伐款款而来。这竹马是用竹子编的，外围用彩色的纸糊成，骑竹马的人只需从马背上留着的一个方框里跨进去，这马就卡在了腰间，只要人一走动，马也就跟着动起来。这十六个小姑娘都是秦腔戏里小旦的打扮，脸上胭脂水粉涂抹的很艳丽，头饰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衣服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她们一手举着马鞭，一手拉着马头，队形不停地变换着。观众指指点点的找着各自认识的孩子，感叹着她们漂亮的扮相。

竹马下去了，一艘大船划了出来，船里是个花旦模样的小媳妇。她两手抓着两边的船舷，把竹船提起来后，快而平稳的移动着步伐，一分钟的功夫，挂满灯笼的船就“划”到了场子中央。这时，出来一个满身黑色衣服的男子，他手里拿着船桨，对着船里的小媳妇听不清喊着什么，只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我正准备伸长耳朵细听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杨军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迅速地给我手里塞了个东西就走了，凭感觉，我知道这是一封信。我再也没有心思看下去，后面到底还表演了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