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

       外婆到二外公那边借，在窗外却怎么也叫不醒他们。外婆只能做了唯一一顿无油无盐的炒茴子白。尽管外婆特意烤了葱花烙饼，熬了南瓜米汤……

        当大舅那邦上班族就坐后，外婆慌忙先解释无油烟的情况，希望他们几个可以理解和迁就一下。但是就是如此卑微小心，大舅还是在第一口菜送到口里马上吐了出来，破口大喊到：“猪蹄子也做不出如此难吃的菜来！”他不停大嚷着，顺手把米汤碗和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扭身走了。其他几个则看似很谨慎地把菜放到嘴里，结果叽叽咕咕地吐出来也走了……

        一早，母亲起来便发现外婆的眼圈发红，但是问她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母亲：“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该开饭了，大家做好了等着吃饭，二外公拿着一个小碗，里面放一擢盐放在了桌子中间，说：“开饭吧！”。外婆把南瓜米汤每人一份盛给大家，切好的葱花饼摆在盐旁，然后把菜放在边上，将盐调了进去放中间，告诉大家没油迁就一下，转身就往外走。二外公连忙叫她坐下一起吃，也边吃边说：“玉仙呀，都是我不好，昨儿下午要去买油盐，刚要出门，邻家二蛋他老爸换电灯泡摔下来不能动了——叫我帮忙来着。结果忙着一起把老人家送到医院，安排好一切，这不回来也晚了……临走你大哥过去了，生气地说你做饭不放油盐，我没来得及解释，要了个饭钱就上班了，其他几个呢，也是要钱走了。你放心，回头我和他们说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一家人嘛！你虽年龄小了点，但是是长辈，咱家就忌讳伤了和气……”母亲听到这些，自然明白了一切，心里嘀咕着，一定要好好替外婆收拾他们几个！

        晚上，所有人都沉浸在样板戏的热闹里。母亲独自摸到南房屋檐下。几个舅舅的自行车都安静睡在那里，她一口气把三辆自行车的气都给放了，然后开心地回到舞台边缘看表演……

      结果可想而知，第二天一早，几个舅舅要推车时，看到轮胎瘪着，他们也像泄了气的轮胎，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果然很快传来破口大骂声：“哪个小兔崽子放的气？快出来！不出来让我们逮找了，看不打断你的腿……他奶奶的……”还伴随着好一阵“吱吱”的打气声。

        母亲那会还在被子里，听到他们嚷，想到他们几个一定气得鼻子歪了，心里乐滋滋的！

        然而外婆叫母亲起床时，却一脸严肃地告诉她：“金莲，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昨晚你过去我都看到了。有的人，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这事让你父亲知道了我们怎么办？好好想想吧……”母亲似乎听懂了，使劲地点头。

      油盐风波是过去了，可是母亲心里，对外婆感到不平和委屈却深深埋藏，烙下烙印。

      生长在一个“特别”的家庭，外人看似衣食无忧，羡慕不已，对于母亲他们，却不一定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哪怕是本来应该可以快乐的事情，也可能被打乱心情变得失落和沮丧。

      有一次，母亲们见别的孩子玩踢毽子，他们几个不会玩，被孩子们撵了回来。于是外婆给他们做了每人一个玩。可他们踢出去一个也接不回来，正泄气打烊坐在地上，外婆过来告诉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不可以轻易放弃。

      外婆拿起毽子先给母亲们演示着，和母亲教给我们一样。只见外婆把毽子扔起来，当掉下时已经一个内踢腿，把它又交给空中，接着几下双腿交替内踢、外踢后，外婆居然可以转身让毽子从膀尖上再带到空中，也可以让毽子从胳膊肘上，膝盖上……接起再次飞向空中，甚至可以一个白鹤亮翅，后踢腿单脚着地，另一条腿把毽子踢向空中。毽子在外婆身边，像蝴蝶一样飞上飞下……

      母亲他们看着也围在外婆周围胡乱踢，胡乱蹦起来，笑声充满无比的开心和快乐。正在这时，外公不知从哪里崩出来，厉声喝道：“玉仙！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们搅在一起，让他们不学无术！成何体统！”

        外婆被外公叫去了，母亲们也只能一个个噘着嘴各自走开了……

    还有一次是挑沙包，外婆教给母亲几个同时挑三个、四个、五个……外婆最多一次能挑七个，就像一个魔术师：沙包在空中飞舞着，两只手在前胸不停上下交替接应着，头一直仰着看着空中的沙包上下翻腾落下，脚下或缓或急地在地上前后、左右，有节奏地移动……但是沙包，无论几个落下，都会乖乖地落在外婆的手里。母亲学到可以三个一起玩时，外公又出现了。

        这次外公更是铁青着脸，绷着嘴，嘴角拉的又低又长，眼睛瞪得像铜铃，充满着凶狠狠的目光。他直接喝走母亲们，带外婆进屋，“啪”地关了门道：“玉仙！你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能总交他们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嫂子都说了，外人都笑话呢，说什么大孩子……”

        母亲他们在门外听着，好长时间，外婆才又红着眼圈出来……